林小满蜷缩在垃圾车底部,腐臭的气味让她几乎窒息。她屏住呼吸,听着头顶上黑衣人皮鞋敲击地面的回音,像是某种倒计时。
陆沉没有来。
她不知道他是否还站在原地,也不知道陈宏远到底对他说了什么。但她清楚一件事——那张照片上的七个孩子,和父亲之间的关系,远远不只是“实验体”那么简单。
垃圾车缓缓启动,颠簸中,她的手摸到了背包里那封信。纸张已经泛黄,边缘卷曲,仿佛一碰就会碎成灰烬。她将它紧紧攥在掌心,指甲几乎掐进皮肤。
天亮后,她回到了医院。
护士站的灯光刺得她眼睛发酸。她把保温盒放在前台,说是给值班护士的夜宵。护士笑着道谢,转身去倒水,林小满趁机瞥了一眼登记表。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编号:SY-07-B。
不是小棠的样本。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小棠的血样被替换了。
她强作镇定地离开护士站,拐进走廊尽头的楼梯间,掏出手机拨通了陆沉的号码。电话响了五声才接通,那边传来低沉的声音:“我在老地方等你。”
林小满没问“老地方”是哪里。她知道,他指的是便利店废墟。
夜色下,便利店早已成为一片断壁残垣。陆沉坐在一块水泥板上,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正是昨晚从教堂带出的合影。
“我查过那六个孩子。”他抬头看她,“他们全都死了。”
林小满的手指收紧。
“死因各不相同,但都集中在过去十年内。”陆沉的声音像刀刃划开空气,“最奇怪的是,他们的死亡记录都被人为修改过。”
他顿了顿,把照片翻过来,“你父亲写下的‘永生是诅咒’……也许不是比喻。”
林小满沉默片刻,低声说:“小棠的血样被掉了包。”
陆沉猛地抬头。
“SY-07-B,这不是医院的编号系统。”她继续说,“我查过,这是星耀生物内部使用的代号。”
陆沉的脸色变了。
“有人定期来取她的血。”她说,“每周三下午三点。”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眼中都是相同的震惊与愤怒。
第二天中午,林小满出现在医院检验科走廊。她穿着便装,手里拎着一个装满资料的文件袋,假装是新来的实习生。
监控摄像头扫过她的脸,她低头快步走过,心中默数着时间。
十秒后,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是保安巡逻的时间到了。
她迅速躲进洗手间,从窗户爬进隔壁的休息室。门锁着,她用别针撬开,闪身进去。
房间不大,墙上贴着几张宣传画,角落里堆着几个旧纸箱。她打开最近的一个箱子,里面全是病历档案。
她翻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小棠的名字。
翻开病历,她愣住了。
最新的一页写着:
“患者血液成分异常,建议进一步送检至第三方实验室(星耀生物)进行分析。”
落款日期,是三个月前。
她咬紧牙关,翻到更早的记录,发现这种情况并非首次出现。每一次,都有一个陌生签名,盖着星耀生物的章。
她正要拍照取证,门外传来交谈声。
“今天又来了?”
“嗯,SY系列的样本优先处理。”
“你们老板到底在研究什么?每次都这么神秘。”
“不该问的别问。”
林小满意识到自己必须立刻离开。她将文件塞回箱子,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透过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在往推车上放样本盒,其中一人胸前别着一枚徽章——星耀生物早期LOGO。
她认出了那个人的脸。
就是监控里每月固定出现的那个男人。
她悄悄拿出手机,拍下他的背影。
回到医院外,她靠在墙边深呼吸,心跳如擂鼓。风吹过她的脸颊,带着消毒水的气味。
她开始怀疑,小棠的哮喘,根本不是普通的疾病。
那天晚上,她又一次触发了记忆回溯。
她记得自己是在医院后巷找到那张纸条的。泛黄的纸片上,是父亲的字迹:
“我签了协议,但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她盯着那行字,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那是十年前的一间办公室,父亲坐在桌前,对面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着西装,另一个是医生打扮。
父亲签下名字,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镜头。
他似乎早就知道,这一切会被记录下来。
记忆回溯结束的那一刻,她猛然惊醒。
她发现自己正拉着一个人的手,嘴里喃喃说着:“爸爸……”
那人是陆沉。
他怔了一下,随即轻轻抽回自己的手。
林小满脸色苍白,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想道歉,却发现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模糊不清,像是被人从记忆里撕掉了一角。
她失去了什么?
她努力回想,却只觉得头痛欲裂。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良久,他开口:“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
她怔住。
“你当时穿着便利店制服,手里拿着一袋泡面。”他声音很轻,“我说了一句‘你看起来不太像会吃泡面的人’,你就瞪了我一眼。”
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现在你记不起来了。”他笑了笑,眼神却有些苦涩,“但我不怪你。”
林小满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条边缘。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每一次使用能力,都会失去一段珍贵的记忆。
而她已经用了六次。
只剩最后一次。
她不知道那一天到来时,她会忘记谁,会失去什么。
但她知道,只要小棠还在他们手中,她就不会停下。
夜色渐浓,医院的灯光映照在她脸上,显得格外疲惫。
她握紧拳头,走向下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