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海岚市的天际线还沉在墨色里，城郊废弃物流园的铁皮仓库内，却亮着一点微弱的手机屏幕光。
苏瑶半蹲在仓库角落，黑色作战靴踩在布满油污的水泥地上，悄无声息。她左手握着一支消音手枪，枪口对准不远处蜷缩在纸箱堆里的男人——那是组织派来“清理”她的第三波人，也是最笨拙的一波。
“苏瑶，组织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回去认罪，还能留你一条命。”男人的声音带着颤抖，手里的匕首在昏暗里反射出寒芒，却连举起来的力气都透着心虚。
苏瑶没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她的长发早已换成利落的低马尾，修身西装外套被扔在一旁，里面是黑色紧身作战服，勾勒出紧实的肌肉线条。虎口处的旧疤在屏幕光下格外清晰，那是三年前执行任务时，为了挡一颗流弹留下的——那时候，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效命的组织，早已沦为利益交换的工具。
“我没罪。”她的声音比仓库的温度还低，“倒是你，替陈锋做事，想清楚后果了吗？”
提到“陈锋”两个字，男人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知道陈锋在组织里的手段，也知道苏瑶当年作为“夜枭”的威名——那个能在三十秒内解决五个精英守卫、单枪匹马端掉海外据点的顶级杀手，从不是靠运气活到现在。
男人突然疯了似的扑过来，匕首直刺苏瑶的胸口。苏瑶侧身避开，同时抬手用枪柄狠狠砸在他的手腕上，“咔哒”一声脆响，匕首落地。她顺势拧住男人的胳膊，将他按在冰冷的铁皮箱上，消音手枪抵住他的后脑勺。
“谁派你来的？陈锋的具体位置在哪？”
男人疼得冷汗直流，却咬着牙不肯开口。苏瑶眼神一厉，手指微微用力，男人的胳膊发出更清晰的骨裂声，惨叫声被她用另一只手捂住，闷在喉咙里。
“最后问一次。”
“是……是陈锋的副手！他说你藏在梧桐花园，让我把你引出来……”男人终于撑不住，声音断断续续，“陈锋在哪我不知道，他从不亲自见我们这些底下人……”
苏瑶松开手，男人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用男人的衣角擦干净刀刃上的指纹，然后将匕首塞回他手里，摆出“自残拒捕”的姿势。做完这一切，她看了眼手机——凌晨四点半，必须在六点前赶回梧桐花园，不能让合租的两个“普通人”察觉到异常。
她最后扫了眼仓库里的监控死角，确认没留下任何属于自己的痕迹，才拎起西装外套，转身消失在仓库的阴影里。
六点十五分，梧桐花园3栋1102的门锁传来轻微的转动声。林野猛地睁开眼，他昨晚几乎没睡，神经一直紧绷着，哪怕是最细微的声响都能让他瞬间警觉。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卧室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苏瑶回来了，她换下了昨天的深灰色西装，穿了件黑色短款风衣，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洗过澡，发梢还在滴着水。她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运动包，脚步轻快却沉稳，进门后第一时间扫视了一圈客厅，目光在林野的卧室门上停顿了两秒，才走向自己的房间。
林野缩回视线，心里的疑虑又深了一层。这个时间点回来，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和尘土味，运动包的轮廓看起来像是装着武器——苏瑶的身份，绝对不止“房东”这么简单。
七点半，客厅传来唐小糖的尖叫声。林野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打开门，却看见唐小糖举着一袋速冻包子，一脸委屈地看着苏瑶。
“苏姐！你又把冰箱里的牛奶喝完了！我今天想做牛奶燕麦粥的！”
苏瑶刚从房间出来，换了身浅灰色的真丝睡衣，长发随意披在肩上，冷艳的五官柔和了些许，但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冰箱贴了标签，左边第三层是我的区域。”
“可是牛奶在公共区域啊！”唐小糖鼓着腮帮子，却不敢真的和苏瑶顶嘴，只能气鼓鼓地把包子塞进微波炉。
林野站在卧室门口，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早啊，苏姐，唐小姐。”
苏瑶转头看他，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洗得发白的T恤，皱巴巴的牛仔裤，眼底带着淡淡的黑眼圈，看起来确实像个刚毕业、熬夜赶项目的普通程序员。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昨天签合同时，林野握手的力度沉稳有力，完全不像没干过体力活的学生；刚才听到尖叫时，他开门的速度太快，站姿也带着一种下意识的防御姿态，这些细节，都和他“普通”的人设格格不入。
“早。”苏瑶点点头，走到客厅的饮水机旁接了杯水，“吃完早餐到客厅来，我们定一下合租规则。”
唐小糖吐了吐舌头，对着林野做了个“惨兮兮”的口型，小声说：“苏姐的规则超严的，你做好心理准备。”
林野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回房间洗漱。他用冷水泼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清明，昨晚的疲惫被压在眼底。苏瑶要定规则，这在他意料之中，严苛的规则往往意味着隐藏和防备——看来这个御姐房东，和他一样，都在极力守护自己的秘密。
十分钟后，三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唐小糖啃着包子，眼神不安地在苏瑶和林野之间来回瞟；苏瑶端着水杯，坐姿端正，像在开一场严肃的会议；林野则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首先，作息时间。”苏瑶放下水杯，声音清晰有力，“晚上十点后，客厅、阳台、厨房等公共区域禁止发出任何噪音，包括说话声、脚步声、电器运行声。如果需要加班，自己戴耳机，或者去楼下的24小时咖啡馆。”
林野心里一动——晚上十点后禁止噪音，既可以避免被打扰，也方便她在深夜做“自己的事”。他点头：“没问题，我一般十点前就能洗漱完。”
唐小糖苦着脸举手：“苏姐，我直播有时候会到十一点，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会把音量调到最小的！”
“不行。”苏瑶拒绝得干脆利落，“要么提前结束直播，要么把直播设备搬到阳台，并且关上阳台门。”
唐小糖撇撇嘴，只能点头答应。
“第二条，访客。”苏瑶继续说，“禁止带任何访客进入公寓，无论是朋友、同事还是家人。如果有特殊情况，必须提前24小时和我报备，经我同意后才能带进来，且访客停留时间不得超过两小时。”
这条规则几乎堵死了所有外人进入的可能，显然是为了保护隐私和安全。林野没有异议：“我刚到海岚市，没什么朋友，这条对我来说没问题。”
唐小糖也点头：“我直播都是在家，不用带外人来。”
“第三条，公共区域使用。”苏瑶的目光扫过厨房和阳台，“厨房使用时间为早上七点到八点半，中午十二点到一点，晚上六点到八点。用完必须立刻清理干净，厨具归位，不能留下任何污渍。阳台的晾衣绳，左边是唐小糖的，中间是公共区域，右边是我的，不许乱挂。”
“第四条，隐私。”苏瑶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每个人的房间都是私人领域，未经允许，不得擅自进入，包括敲门也不行。公共区域的物品，谁使用谁负责，不许乱动别人的东西。比如冰箱里的食物，我已经贴了标签，各自的区域各自负责，不许混用。”
林野注意到，苏瑶特意强调了“敲门也不行”，这说明她的房间里，绝对有不能让别人看到的东西。
“第五条，紧急情况。”苏瑶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如果遇到停电、漏水、火灾等紧急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由我来处理。如果遇到陌生人敲门、跟踪等情况，不要开门，不要回应，立刻联系我，记住我的电话号码。”
她报了一串号码，林野和唐小糖连忙记下。林野心里疑惑，为什么遇到紧急情况要由她来处理？难道她有什么特殊的应对能力？
“第六条，手机。”苏瑶最后说，“保持24小时开机，尤其是晚上十点到凌晨六点，必须保证电话能打通。如果要出差或者长时间离开公寓，提前12小时告诉我。”
这条规则明显是针对林野和唐小糖的，目的是掌握他们的行踪。林野没有表露异常，只是平静地问：“苏姐，为什么要24小时开机？万一睡着了没听到电话怎么办？”
苏瑶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我这边可能会有突发情况，需要你们配合。比如我临时需要人帮忙带东西，或者公寓有什么事需要及时通知。”
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林野没有追问，只是点头：“好的，我会保持开机。”
唐小糖也连忙附和：“我手机从不关机，随时能联系上。”
苏瑶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两张打印好的规则纸，递给林野和唐小糖：“这是规则细则，你们签字确认。如果违反其中任何一条，第一次警告，第二次罚款五百，第三次直接解除租赁合同，押金不退。”
林野接过规则纸，上面的条款比苏瑶口头说的还要详细，甚至包括“垃圾必须分类投放，每周二、周五晚上七点前放到楼下垃圾桶”“卫生间的洗漱用品必须放在自己的置物架上，不得占用公共空间”等琐碎的内容。他快速浏览一遍，在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
唐小糖也签了字，嘴里还在小声嘀咕：“比我们学校的校规还严……”
苏瑶收起签好字的规则纸，放进自己的包里，然后站起身：“规则就这些，希望大家都能遵守。我今天要出去一趟，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
说完，她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距离感。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唐小糖吐了吐舌头，对林野做了个鬼脸：“看吧，苏姐是不是超严肃？我住进来三个月了，从没见她笑过。”
“苏姐平时做什么工作的？”林野假装好奇地问。
“不知道耶。”唐小糖摇摇头，“她很少提自己的事，每天早出晚归的，有时候好几天都见不到人。不过她好像很有钱，穿的衣服都是名牌，而且每次回来，身上的香水味都不一样。”
林野心里了然，唐小糖知道的也不多。他笑了笑：“可能是做商务谈判之类的工作吧，需要经常出差。”
“有可能！”唐小糖点点头，又兴奋地凑近林野，“林野哥，你是程序员啊？那你会不会修电脑？我上次直播的时候，电脑突然卡住了，重启了好几次才好。”
“懂一点，要是再出问题，可以叫我看看。”林野温和地说。
“太好了！”唐小糖眼睛一亮，“以后我电脑有问题就找你啦！对了，我叫唐小糖，你可以叫我小糖。我是做游戏直播的，在‘星耀直播’平台，ID叫‘糖糖超甜’，有空可以来看我直播哦！”
“好啊，有空一定看。”林野笑着答应。
两人又聊了几句，唐小糖要准备上午的直播，回了自己的房间。林野也回到卧室，关上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张签好字的规则纸，反复看着。苏瑶的规则看似严苛琐碎，实则处处透着防备和控制——控制作息时间，是为了方便自己在深夜行动；禁止访客，是为了隐藏身份；掌握行踪，是为了随时监控他们；甚至连紧急情况都要由她处理，是为了确保不会出现意外。
这个女人，绝对是个行家。
林野打开二手笔记本电脑，连接上WiFi，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他没有去查苏瑶的信息——贸然调查只会打草惊蛇，他只是登录了一个加密的邮箱，给一个备注为“老K”的人发了一封邮件：“已找到落脚点，房东身份可疑，需进一步观察。”
老K是他在组织里的老战友，现在在一家私人安保公司工作，也是他在海岚市唯一能信任的人。
发完邮件，林野关掉电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看着楼下的街道。苏瑶的黑色帕萨特已经不在楼下，显然已经离开了。他的目光扫过小区门口的保安亭、路边的监控摄像头、对面便利店的招牌，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些位置——这是他的习惯，每到一个新环境，都要先规划好逃生路线和观察点。
中午十二点，林野去厨房做饭。他煮了一碗面条，加了个鸡蛋和几片青菜，简单快捷。唐小糖也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桶泡面，看到林野的面条，羡慕地说：“林野哥，你还会做饭啊？比我的泡面强多了。”
“瞎做的，能吃就行。”林野笑了笑。
就在这时，苏瑶的房间门突然开了。林野和唐小糖都愣了一下，以为苏瑶回来了。
但门口空无一人，只有一阵淡淡的木质香水味飘了出来。林野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苏瑶的房间，门没有完全关上，露出一条缝隙。他看到房间里的书桌是黑色的，上面放着一台银色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是黑的，旁边似乎放着一个黑色的盒子，看起来像是枪盒。
“咦？苏姐没回来啊，门怎么开了？”唐小糖疑惑地说，想去关门。
“别碰！”林野连忙拉住她，“苏姐说过，不许擅自进入别人的房间，连门都不能碰。可能是她早上走的时候没关紧吧，等她回来自己关。”
唐小糖点点头，缩回手：“也是，苏姐的房间可神秘了，我住了三个月，一次都没进去过。”
林野心里的警惕更甚。苏瑶那么谨慎的人，不可能忘记关门，难道是故意的？想试探他们会不会进去？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继续吃面条，心里却在快速思考。苏瑶的房间里有枪盒，这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这个女人，很可能和他一样，来自那个灰色地带。
下午，林野去公司上班。王经理给他安排了一个简单的任务，给公司的官网做一个小改版，优化一下用户界面。这对曾经负责过特工组织内部系统搭建的林野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但他刻意放慢了速度，装作不熟练的样子，时不时还向张鹏请教几个基础问题。
张鹏很热心，耐心地教他：“小林啊，你这基础还是有点薄弱，以后多看看教程，慢慢就熟练了。”
“谢谢鹏哥，我会的。”林野笑着点头，心里却在想，要维持“普通程序员”的人设，还得再“笨”一点。
下班前，林野接到了苏瑶的电话。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今晚我不回来吃饭，你和唐小糖自己解决。另外，明天早上九点，有人来修水管，你在家吗？”
“在家，我明天休息。”林野说。
“好，到时候配合一下维修人员，让他们直接进厨房就行，不用敲我的门。”苏瑶顿了顿，又补充道，“维修人员穿蓝色工作服，戴工作证，确认清楚再开门。”
“知道了。”
挂了电话，林野心里疑惑——修水管为什么特意强调不用敲她的门？难道她房间里有什么不能让维修人员看到的东西？还是说，这又是一次试探？
晚上回到公寓，唐小糖正在客厅吃外卖，看到林野回来，挥了挥手：“林野哥，苏姐说她不回来吃饭，我点了炸鸡，要不要一起吃？”
“不了，我自己煮点粥就行。”林野婉拒了。
他走进厨房，刚要淘米，就看到水槽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物件，像是一个微型摄像头。林野的心跳瞬间加速，他不动声色地拿起那个物件，假装是不小心碰到，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摄像头，而且是最新款的针孔摄像头，伪装成了水龙头的零件。
这个摄像头是谁放的？苏瑶？还是其他人？
林野快速扫视了一圈厨房，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他把摄像头放回原位，心里有了主意。
煮好粥，林野回到卧室，关上门。他从帆布包的夹层里拿出一个微型扫描仪——这是他偷偷带出来的设备，能检测到电子信号。他打开扫描仪，对着卧室的各个角落扫了一遍，没有发现摄像头或监听设备。
然后，他悄悄走到客厅，趁唐小糖专心看手机的功夫，用扫描仪扫了扫客厅和厨房。除了水槽旁边的那个摄像头，其他地方都没有异常。
看来这个摄像头是针对厨房的，而最有可能放摄像头的人，就是苏瑶。她为什么要在厨房放摄像头？是为了监控他和唐小糖的一举一动，还是为了观察有没有外人进入？
林野回到卧室，躺在床上，脑海里反复梳理着这两天的线索：苏瑶的冷艳神秘、严苛的合租规则、房间里的枪盒、厨房的针孔摄像头、凌晨时分的异常行踪……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苏瑶是个危险人物，而且她对自己的“普通”身份产生了怀疑。
而他自己，也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既要维持“普通程序员”的伪装，又要应对苏瑶的试探，还要防备可能来自过去的威胁。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老K回复的邮件：“已收到，海岚市近期有国际杀手组织活动，目标不明，注意安全。另外，帮你查了‘苏瑶’这个名字，没有公开的详细信息，可能是化名。”
国际杀手组织？林野的心沉了一下。苏瑶会不会和这个组织有关？她是被追杀的目标，还是组织的成员？
窗外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野握紧了拳头，心里暗暗决定——不管苏瑶是谁，不管她有什么秘密，他都必须保护好自己，守护好这来之不易的“平凡”。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苏瑶正坐在一间隐蔽的咖啡馆里，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厨房针孔摄像头传来的画面——林野在厨房煮粥的背影，看起来平静而普通。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给一个备注为“先生”的人发消息：“目标林野，行为举止无异常，但过于‘普通’，需进一步观察。另，组织的人还在找我，请求支援。”
消息发送成功后，苏瑶关掉电脑，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咖啡很苦，却比不上她此刻的处境——一边要躲避组织的追杀，一边要应对身份可疑的合租室友，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陈锋，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随时可能落下。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眼神冰冷而坚定。无论前路有多危险，她都必须活下去，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被组织残害的无辜者。
而梧桐花园3栋1102的那间合租公寓，注定会成为这场暗流涌动的风暴中心。林野和苏瑶，两个隐藏身份的人，在严苛的合租规则下，开始了一场无声的较量与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