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喜见柳媚儿不在意,“这是我善意的提醒,你既然已经管家了,这往年姜府的账本里有没有这样一笔开支,应该会记得清清楚楚。”
看着柳媚儿只是笑了笑,送完东西就离开。
姜喜继续抱着手炉,坐在银丝碳火前面,接着把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柳姨娘我是真心帮你,这件事情姜家所有人都知道,包括祖父。”
她要是不听,那么这笔开销未来会算在她的头上,她要是听了,那就算在姜家头上了。
姜喜冷笑起来,这才是过年开始的第一笔开销,姜家的财库被这样造,若非富可敌国,只能宣布破产。
不可否认,姜家是真的有钱。
祖父多年积累的家产,加上祖母管家,越积越多,祖母的一片苦心,在前世谁能看见,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祖母应该做的,理所当然的享受祖母带给他们的成果。
若他们真心为祖母着想,作为骨血至亲,他们可以享受。
可他们一边享受,一边嘲笑祖母的新思想,嘲笑祖母不该同等的看重男子和女子,不该嘲笑祖母辛苦得来的一切,都是靠祖父才有的。
他们把一个活生生独立自主的女性的价值,当成一个男子的附属品。
祖母也曾拉着她的手,伤心自嘲,“喜儿,祖母真的错了吗?近四十年来,我亲自教导的孩子,都是这样看我的,这个时代的思想就这么难以扭转么?可是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我的亲生儿子,为什么,他们也会这样看我?”
当时的她很迷茫,太年轻,不知道怎么安慰祖母。
如果是现在的她,她一定会拉紧祖母的手,坚定的告诉她,“祖母,你没错,你是给他们的太多了,让他们过得太好了,只有让他们失去你给的一切,才知道,他们的自以为是多可笑。”
今年这个年过得格外的热闹。
姜喜看着坐在主座位,喝的痛快的祖父,好似要证明,就算没有祖母在的新年,姜府也没任何区别,这个年,一样能过得很好,甚至比没有祖母在的时候更好。
坐在主母位置的柳媚儿盈盈的端着酒杯,带着笑意,时而抿上一小口,其他的人也都笑闹的打作一团。
大伯父把外室三口都接过来了,其乐融融。
接连的精美佳肴,依次上桌,上完最后一道菜,仆人忍不住问道,“侯爷,是否给主母送一份菜过去?”
一瞬间整个大堂安静了下来。
姜厌臣捏紧酒杯,刚要开口,柳媚儿忙站起来,“侯爷,请恕罪,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我给忙忘了,我现在就亲自给主母送过去,希望她别生气。”
在柳媚儿转身之际,姜厌臣死死拉住了她,“不用管那无关紧要的人,她要有心可以自己来。”
深吸一口气,给柳媚儿倒了一杯酒,“媚儿,今年是我们的第一个年,我们好好过。这段日子,辛苦你管家了。”
“侯爷。”柳媚儿眼眸泛起波光。
夜深人静,宴席散去,姜喜看着门外连灯笼都没换的清雅院,萧瑟清冷,守岁夜,姜府没有一个人过来这边。
“严嬷嬷。”
“小姐。”
“这外面的灯笼应该由府内换吧?”
严嬷嬷低头,姜府的奴仆早就开始踩高捧低了,“小姐,很晚了,你身子骨弱,小心风寒,先回吧。”
姜喜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拿了出来,“严嬷嬷,新年快乐,这是我给你们的红包。”
往年这个时候,都是祖母给他们,祖母走了,留下了她们,守着祖母的院子。
严嬷嬷先是一愣,很快声音哽咽,“谢谢小姐。”
姜喜面色平静,目光坚定,“严嬷嬷,祖母不在了,你们还有我,你要保重身体。”
“好。”
告别严嬷嬷,刚回到院子,就听到祖父那边大声叫水的声音。
这一夜,祖父叫了四次水,可能喝醉了,影响他发挥。
天刚亮,姜喜刚起来,就听到前院闹起来了。
李慧欣急匆匆的跑来,“你怎么还呆着?赶紧陪我去看看你大伯父那边。”
“大伯父怎么了?”
“不是你大伯父出事,是姜贺欢,昨天晚上落水了,被姜贺佑推的,现在高烧不退,柳姨娘正让人去请宫内太医过来。你大伯父都快急疯了,把姜贺佑打了一顿,现在正和二房闹起来。”
姜喜刚到姜演武的院子,就听到哭天抢地的声音,“我的佑哥儿啊,大哥你怎的如此狠心?他只是个孩子,还不说,就凭他们的一言之词,就能证明姜贺欢落水是他推的?”
房间门口,何秀儿哭的眼睛都红肿了,眼角的鱼尾纹反而让她显得娴静,没有解释,只是委屈的一滴滴的泪不断下落。
姜贺黎双拳紧握,低着头,也红着眼睛,“爹,弟弟和我不过是你的外室子,我娘也无名无分了,被人欺负很正常,我们不该不懂身份,没脸没皮的来这姜府过年,是我们的错。”
姜演武心脏抽疼,咬牙,“王氏,你够了,我欢儿那么小,怎么会撒谎?”
“我没有,大伯父,娘,是他自己掉下去的,我本来还想要救他。”被王雉抱在怀中的姜贺佑,额头还在流血,哭的嘶哑。
他本来好心带这个新弟弟去玩的,“我没有推他,我没有。”
双方各执一词,又没有目击证人,谁也说不清。
“我相信我儿子。”王雉声音很大,姜演武这边说不通,“何秀儿,你为什么让你儿子撒谎?”
何秀儿眼泪簌簌落得更快了,转眼那手帕整个都湿了,看着姜演武,“大爷,就当欢儿撒谎吧。黎儿说得对,是我没看清自己的身份,我是谁啊,我儿子又是什么人啊,姜府哪里有我们说话的地方?”
“黎儿。”何秀儿再次擦了下眼泪,“收拾下东西,带着你弟弟,我们离开吧。”
姜贺黎咬牙,“弟弟还在高烧,如果这个时候走,他…….”
何秀儿摇头,“没事,反正我们的命贱,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