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萧锟就被一阵尖锐的笑声吵醒了。
那笑声像是用指甲刮过琉璃瓦,又尖又脆,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从院子里一路钻进来,刺破了清晨的宁静。萧锟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来,只觉得浑身酸软,像是被十辆三轮车碾过 —— 这大概就是折损十年寿元的后遗症。
“殿下,您醒了?” 绿萼端着水盆进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外面…… 外面是二皇子的人在练武。”
萧锟扒着窗沿往外看,只见院子里站着十几个精壮的侍卫,个个穿着玄色劲装,正围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叫好。那青年正是二皇子萧锐,他手里拿着柄银枪,正耍得虎虎生风,枪尖划破空气的声音和侍卫们的叫好声混在一起,格外刺耳。
更气人的是,萧锐的目光时不时往萧锟的卧房瞟,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显然是故意在这儿炫耀。
“呵,” 萧锟冷笑一声,“这是怕别人不知道他有胳膊有腿?”
绿萼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殿下小声点!要是被二皇子听见了……”
萧锟扒开她的手,揉了揉被捂得发疼的嘴角:“听见又怎样?难道他还能冲进来打我一顿?”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清楚,以原主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还真可能被萧锐随便找个由头揍一顿。
正想着,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萧锟探头一看,只见几个宫女太监正围着棵桂花树指指点点,笑得前仰后合。
“你们看三殿下昨晚浇的花,怕是活不成了吧?”
“可不是嘛,听说他把洗脚水当营养液,真是笑死个人!”
“谁让他自小体弱,连花花草草都养不活,也配当皇子?”
萧锟的脸瞬间黑了。他昨晚确实起夜时顺手浇了花,可他哪知道那盆里是萧锐特意让人送来的 “珍品”?更不知道原主以前为了证明自己身体好,干过用洗脚水浇花这种蠢事。
这是把他当笑话看呢?
“一群势利眼。” 萧锟咬牙切齿,手心的银色纹路又开始发烫。他现在真想用万世罗盘把这些人的嘴都缝上,再让他们集体跳段广场舞。
“殿下,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绿萼递过一件外衣,小声安慰,“等您身体好了,他们就不敢笑话您了。”
萧锟接过外衣,突然注意到绿萼的袖口破了个洞,露出里面泛红的手腕,像是被人拧过。他皱起眉:“你的手怎么了?”
绿萼赶紧把手往后藏,支支吾吾地说:“没…… 没事,是奴婢自己不小心蹭到的。”
看着她躲闪的眼神,萧锟心里大概有了数。定是那些宫女太监欺负她是自己宫里的人,故意刁难。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把那件月白的锦袍拿来。”
绿萼愣了一下:“殿下,那件太贵重了,平时都舍不得穿……”
“让你拿你就拿。” 萧锟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今天就要让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看看,就算是 “废物皇子”,也不是他们能随便欺负的。
半个时辰后,萧锟穿着月白锦袍,慢悠悠地走出卧房。
这件锦袍是原主十五岁生辰时,皇后娘娘赏赐的,料子是上好的云锦,绣着暗纹的流云图案,衬得他本就俊朗的五官多了几分清贵。绿萼跟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个白玉茶盘,紧张得手心冒汗。
院子里的侍卫和宫女太监都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个平时窝在房里不敢出来的三皇子,今天竟然敢露面,还穿得这么正式。
萧锐也停了练枪,上下打量着萧锟,眼神里满是疑惑,竟然没睡过去?!不屑道:“哟,三弟今天舍得出来了?是不是又想跟父皇告状,说我吵着你养病了?”
周围的侍卫们立刻哄笑起来,那些宫女太监也跟着窃窃私语,眼神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换作以前的原主,怕是早就脸红脖子粗地说不出话,或者干脆哭着跑回房了。但现在的萧锟,可是在潘家园摸爬滚打了五年的老油条,这点场面算什么?
他微微一笑,笑容温润如玉,眼神却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讽:“二哥说笑了,我只是觉得,与其看二哥在这里耍花枪,不如去给母妃请安。”
“你说什么?” 萧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敢说我耍花枪?”
“不敢不敢,” 萧锟摆摆手,语气却毫无惧意,“二哥的枪法自然是好的,只是……”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院角那棵被他用 “洗脚水” 浇过的桂花树,“比起摧残花草,二哥还是更擅长舞枪弄棒些。”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没想到萧锟竟然敢当众顶撞萧锐,还拐着弯地提桂花树的事。
萧锐气得脸色铁青,手里的银枪 “哐当” 一声戳在地上,枪尖入土三分:“萧锟,你找死!”
萧锟却像是没看见他的怒气,慢悠悠地走到那棵桂花树下,伸手摸了摸光秃秃的树枝,故作惋惜地说:“可惜了这好端端的桂花树,怕是再也开不出花了。不像我房里那盆兰花,虽说不起眼,却开得旺。”
他这话看似在说桂花,实则是在讽刺萧锐外强中干。
绿萼在一旁吓得浑身发抖,生怕二皇子真的动手。可看着自家殿下挺直的脊梁,她又莫名地觉得,或许…… 或许殿下真的不一样了。
萧锐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发作,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只见太监总管李德全带着几个小太监匆匆走来,老远就喊道:“陛下有旨,宣三皇子萧锟去御书房觐见!”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萧锟自己。
皇帝怎么会突然召见他?要知道,原主已经快半年没见过皇帝的面了。
萧锐的脸色更加难看,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嫉妒。他想不通,这个废物弟弟怎么会突然得到父皇的召见。
李德全走到萧锟面前,脸上堆着标准的太监笑:“三殿下,跟老奴走吧?”
萧锟定了定神,拱手道:“有劳李总管。” 他临走前,特意看了眼萧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看着萧锟和李德全远去的背影,萧锐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石桌上,石桌应声而裂:“废物!看你能得意多久!”
院子里的侍卫和宫女太监吓得大气不敢出,心里却都打起了嘀咕。这三皇子,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通往御书房的路上,李德全时不时偷偷打量萧锟,眼神里满是好奇。
这位三皇子,自小体弱多病,性子怯懦,是宫里出了名的笑柄。别说见皇帝了,就连在宫宴上都不敢抬头说话。今天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敢顶撞二皇子,还气度不凡?
“李总管,” 萧锟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知道父皇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德全回过神,连忙笑道:“老奴也不清楚,不过……” 他压低声音,“听说昨天二皇子在陛下面前提起您,说您身体好转,想让您去太一门修行。”
太一门?萧锟心里咯噔一下。他在原主的记忆里见过这个名字,是珞珈王朝最有名的修仙门派,只是近年来日渐衰落,已经不复往日荣光。
萧锐会这么好心,让他去修仙?怕不是想把他扔到山沟里自生自灭吧?
“原来如此,” 萧锟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多谢李总管告知。”
李德全连忙摆手:“殿下客气了。” 心里却对萧锟的淡定更加惊讶。换作以前,听到要被送去修仙,这位三殿下怕是早就哭天抢地了。
御书房很快就到了。朱红色的大门前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门内传来淡淡的墨香。
李德全先进去通报,片刻后出来喊道:“三皇子,陛下让您进去。”
萧锟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御书房很大,正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桌,上面堆满了奏折。书桌后坐着个中年男人,穿着明黄色的龙袍,面容威严,正是珞珈王朝的皇帝萧衍。
萧锟连忙跪下磕头:“儿臣参见父皇。”
萧衍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萧锟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起来吧。”
“谢父皇。” 萧锟站起身,垂着眼帘,一副恭敬的样子,心里却在快速盘算。
萧衍放下手里的朱笔,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听说你昨天跟老二起了冲突?”
来了。萧锟心里了然,面上却露出茫然的表情:“儿臣没有,只是跟二哥说了几句话而已。”
“是吗?” 萧衍不置可否,“老二说,你身体好转,想让你去太一门修行,你觉得如何?”
果然是这事。萧锟抬起头,直视着萧衍的眼睛,语气诚恳:“儿臣愿意去。”
萧衍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痛快答应,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你知道太一门现在是什么情况吗?那里早已不是当年的修仙圣地,只是个破败的小门派。”
“儿臣知道,” 萧锟微微一笑,“但儿臣觉得,修行不在于门派大小,而在于心。太一门虽破败,却远离宫廷纷争,正适合儿臣养病修行。”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对皇帝的恭敬,又暗指宫廷纷争对他的影响,还显得颇有觉悟。
萧衍的眼神柔和了些,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朕很欣慰。既然如此,你就收拾一下,三日后出发吧。”
“儿臣遵旨。” 萧锟恭敬地磕头。
“嗯,” 萧衍挥挥手,“你回去吧,让李德全给你准备些盘缠和药材。”
“谢父皇。”
萧锟退出御书房时,阳光正好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回头看了眼那扇紧闭的大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萧锐想把他扔去山沟?那他就偏要在山沟里活出个人样来。太一门是吧?他倒要看看,这个破败的修仙门派里,藏着什么机缘。
手心的银色纹路又开始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决心。
萧锟握紧拳头,转身朝自己的皇子府走去。他知道,从今天起,那些嘲笑和嘲讽不会消失,但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默默忍受。
他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萧锟,不是任人拿捏的废物皇子。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