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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爹?”林浩开口。

苏敬亭猛地抬头,把纸往袖管里一塞:”没事,没事。”他拍了拍林浩的肩,”晚晴说得对,你是个可靠的。”

林浩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总觉得那纸角露出的墨迹,像团阴云,正慢慢爬上苏府的屋檐。

米行的门匾在晨雾里泛着青灰,苏敬亭攥着县衙的封条站在门槛外,后颈的汗浸透了衣领。

昨日午后,陈记粮庄送来的三车新米刚卸进仓库,账房老周就捏着颗米凑到窗前:”东家,这米…您看。”

苏敬亭眯眼望去,那粒米的腹白处爬着细密的灰斑,指尖一捻就碎成粉末。

他脑子里”嗡”地一声——这哪是新米,分明是去年的陈粮,在潮湿地窖里捂了半年的霉米!

“快!

把剩下的米全翻出来!”他抄起竹筛往仓库跑,筛子底下的米堆里,霉斑像墨汁泼开,连麻袋缝里都渗出股酸腐味。

还没等他喊人去陈记理论,县衙的差役就踹开了米行大门。”有人举报苏家米行卖霉米坑百姓!”领头的张班头把封条拍在柜台上,”三日内交百两银子罚款,不然这执照就收了!”

此刻苏敬亭盯着封条上的朱印,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百两银子?

米行账上只剩三十两,还是要给晚晴抓药的钱。

他摸了摸怀里的算盘,那是他爹传下来的,此刻硌得肋骨生疼。

“爹?”

林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敬亭手一抖,封条”刷”地掉在青石板上。

他慌忙弯腰去捡,却被林浩抢先一步拾了起来。

“米行…米行进了批次货。”苏敬亭喉结动了动,看着林浩展开封条时微蹙的眉,突然想起前日饭桌上自己拍他肩膀说的”可靠”二字,老脸烧得发烫,”是我…是我眼拙。”

林浩没说话。

他盯着封条上”限三日内”的字样,余光瞥见苏敬亭鬓角的白发被风掀起,像团散了的棉絮。

昨夜老丈人站在账房门口的模样突然浮上来——那时他手里攥的,该就是这封条吧?

“爹,我去仓库看看。”林浩把封条折好塞回苏敬亭手里,转身往后院走。

米行仓库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霉味混着潮气扑得人睁不开眼。

林浩捂着口鼻摸黑往里走,脚边的米袋堆得比人高。

指尖碰到麻袋时,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

【检测到家庭相关地点:苏家米行仓库(维系家族生计核心场所)】

【今日签到奖励已发放:防霉米袋×3(可防潮防虫,延长米粮保存期限3倍)、《霉米处理法》(含筛选、晾晒、石灰中和等古法)】

林浩瞳孔微缩。

他摸出怀里的火折子晃亮,泛黄的羊皮纸在火光里展开,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着:”霉米分三等,轻者筛去霉粒,日头下晒足三个时辰;重者用生石灰按百比一混合,半日可去霉味…”

窗外的蝉鸣突然清晰起来。

林浩捏着纸的手微微发颤——这正是米行现在最需要的!

他转身扒开一袋霉米,筛子往地上一抠,果然有小半袋米只是表面发灰,内核还是白的。

“晚晴的药钱不能动,米行的执照更不能丢。”林浩把羊皮纸塞进怀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钥匙串——那是苏晚晴前日亲手给他的,说”米行的门,以后你也能开”。

月上柳梢头时,林浩扛着三只青布米袋摸进米行。

仓库里只有老周守夜,正蹲在墙角打盹。

林浩轻手轻脚把米袋塞进最里层的霉米堆,又在每个袋子上压了张纸条:”寅时三刻筛米,辰时晒足,石灰按袋口标记分量放。”

老周被尿憋醒时,天刚蒙蒙亮。

他揉着眼睛往仓库走,突然被脚边的筛子绊了个踉跄。

筛子里的米泛着珍珠白,哪还有半分霉斑?

他扑过去抓起一把,米香混着淡淡的石灰味钻进鼻子——这分明是能卖的好米!

“东家!

东家!”老周举着骰子冲进后堂,苏敬亭正对着账本发呆,茶盏里的水早凉透了。”您看!”老周把米往桌上一倒,”仓库里那批霉米,不知咋的,能吃了!”

苏敬亭的手悬在半空,抖得茶盏直响。

他捏起一粒米,凑到窗前仔细看——腹白干净,米粒硬实,和昨日的霉米判若云泥。”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纳闷呢。”老周挠着后脑勺,”后半夜我迷糊着,听见仓库有动静,起来看就瞧见这筛子,还有三张纸条…”他从怀里摸出皱巴巴的纸,”写着筛米、晒米、放石灰的法子,字倒是工整。”

苏敬亭的目光扫过纸条,突然顿住。

这字迹…和晚晴绣帕上的针脚有几分像,和前日林浩帮他补账本的字迹,简直一模一样!

“走!”他把茶盏一推,”去县衙!”

县衙的公堂上,苏敬亭把晒好的米和处理过的样本往桌上一放。

张班头捏着米凑到鼻尖闻了闻:”确实没霉味了。”

“小人知错。”苏敬亭弯腰作揖,”这批米是被陈记粮庄坑了,现已按古法处理,愿交罚款以证诚意。”

林浩站在堂下,看着苏敬亭挺直的腰板。

昨日还佝偻着背的老丈人,此刻像重新灌了筋骨。

他余光瞥见张班头翻着处理记录点头,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罚款二十两,执照暂留。”张班头把惊堂木一拍,”再犯可没这好事!”

苏敬亭出了县衙,阳光照得他眼眶发酸。

他转头看向林浩,这小子正低头替他整理被风吹乱的衣角。”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他声音发哑,抬手拍了拍林浩的肩,这一次,手掌压得实实的。

李氏是在傍晚发现不对劲的。

她蹲在账房翻了半宿账本,米行的支出没多,收入倒添了几笔卖”次米”的银子。”老周!”她揪着账房伙计的袖子,”前日那批霉米,到底咋处理的?”

老周缩着脖子直摇头:”真不知道,就按纸条上的法子弄的…”

“纸条?”李氏的指甲掐进掌心,”谁的纸条?”

“许是东家教的?”老周挠头,”那字和姑爷帮着补账本的字…像。”

李氏的脸”刷”地白了。

她转身冲进后院,正撞见苏晚晴在晾衣绳上挂林浩的蓝布围裙。”你别被他骗了!”她拽住女儿的手腕,”这种人,靠不住!”

苏晚晴低头解开被拽皱的袖口,声音轻得像风:”娘,他比谁都想让这个家好。”她抬眼时,眸子里亮得惊人,”您闻闻,院角的栀子花要开了,端午包粽子,该用新苇叶才好。”

李氏的手慢慢松开。

她望着女儿泛红的耳尖,突然想起昨日饭桌上,林浩给晚晴布的那碗冬瓜汤——汤里漂着的枸杞,颗颗都是挑过的,没有半粒坏的。

院外传来卖苇叶的吆喝声:”新鲜苇叶嘞,端午包粽子的!”

林浩提着竹篮从巷口转进来,篮底躺着几捆青生生的苇叶,叶尖还挂着晨露。

他抬头看见苏晚晴站在檐下,朝他笑了笑,便加快了脚步。

风里有淡淡的粽叶香飘过来,混着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漫过苏府的青瓦白墙。

端午的日头刚爬上苏府的青瓦,李氏就蹲在堂屋门槛上数苇叶。

竹匾里码着林浩昨日买回来的新苇叶,青生生的叶片上还凝着晨露,沾了她满手水痕。

“娘,今年粽子要包蜜枣的还是咸肉的?”苏晚晴扶着门框站在廊下,素白衫子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腕间新戴的银镯子——是林浩前日从市集挑的,说戴银能压惊。

李氏的手指顿了顿。

前日在账房发现的事像根刺扎在她心口,可昨夜饭桌上那碗挑过枸杞的冬瓜汤又软了她的性子。

她扯过竹匾里最大的苇叶,叶脉在指腹下绷得笔直:”往年都是请你二姨家的王厨娘来帮衬,今年…我这就去递帖子。”

“不用麻烦王姨了。”

话音未落,林浩端着半盆泡好的糯米从厨房转出来。

他蓝布围裙的前襟沾着米粒,发梢还滴着水,显然刚洗过手。

李氏的眉尖立刻竖起来——这赘婿今日倒会找时机,偏要在她提王厨娘的时候凑过来。

“我来做吧。”林浩把米盆搁在石桌上,水珠顺着木盆边沿滴进青石板的缝隙里,”晚晴说想吃五色粽,我琢磨着正好试试手。”

“你?”李氏的指甲掐进苇叶里,脆生生的叶片立刻裂了道缝,”你个要饭出身的,知道粽子要泡几时辰米?

要裹几层叶?”她扫见林浩围裙上的米渍,冷笑更浓,”莫不是想把生米团子端上桌,让街坊看我苏家笑话?”

林浩垂眼盯着石桌上的米盆。

清冽的米香混着苇叶的青草气钻进鼻腔,他想起昨夜在厨房签到时的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在家庭厨房签到,触发端午节特供礼包”。

当时系统光幕在灶台上投下淡金色的光,十斤糯米、五枚咸蛋黄、两斤腊肉”叮”地落在脚边,还有本《节令菜谱》啪嗒砸在案板上,书页自动翻到”五色粽”那页,朱砂笔圈着”青红皂白黄,家宅五气旺”的批注。

“我从前讨饭时,在扬州城富户院墙外闻过厨子做节令菜。”他抬眼时目光清亮,”苏府的粽子,总不会比那差。”

李氏被他这副笃定模样噎得说不出话。

苏晚晴却扶着门框笑了,腕上银镯叮当作响:”娘,让阿浩试试吧,我昨日瞧见他在灶房翻书,本子上画满了粽子的花样。”

李氏重重哼了声,把裂了缝的苇叶甩进竹匾:”要出岔子,看我不扒了你的围裙!”她转身往灶房走,却在门槛处顿了顿——灶台上整整齐齐码着泡好的赤豆、切好的蜜枣,连咸蛋黄都剥了壳,在白瓷盘里滚成圆溜溜的金珠子。

林浩望着李氏的背影,手指轻轻抚过围裙口袋里的《节令菜谱》。

系统提示里说,这菜谱能让”家庭和睦值+10″,他得抓住这个机会。

昨夜他翻着菜谱研究到三更,灶膛里的火映着泛黄的纸页,”五色粽”要用青(艾草汁)、红(红曲米)、皂(竹炭粉)、白(原米)、黄(南瓜泥)五种米,蒸出来五个颜色,讨个”五路来财”的彩头;腊味饭要选肥瘦相间的腊肉,和糯米同蒸,让肉香渗进每粒米里。

端午那日的灶房热闹得像团火。

林浩系着蓝布围裙在灶台间穿梭,左手端着刚滤好的艾草汁,右手搅着煮得黏稠的南瓜泥。

苏晚晴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槛边,替他剥着最后几颗咸蛋黄,阳光透过她的发梢落在案板上,把她的影子和林浩的影子叠在一起。

“晚晴,递下红曲米。”林浩揭开蒸笼,白雾”轰”地涌出来,模糊了他的眉眼。

苏晚晴应了声,指尖沾了红曲米的粉末,往他鼻尖上点了点:”小花脸。”

灶房外突然传来张婆婆的大嗓门:”晚晴她娘,我可闻见香味儿了!”李氏刚把张婆婆让进堂屋,一股混合着腊肉香、糯米香、艾草香的热气就从灶房扑过来。

张婆婆抽了抽鼻子,皱纹都笑成了花:”好香!

比我孙媳妇在城里醉仙楼吃的还香!”

第一盘五色粽端上桌时,满桌人都静了。

五个粽子像五颗彩色的宝石,青的翠生生,红的亮堂堂,黄的暖融融,白的雪莹莹,最妙的是那皂色的,黑得油亮,顶端还缀了粒蜜枣。

苏敬亭夹起颗青色粽子,苇叶刚剥开,艾草的清苦就混着糯米的甜涌出来。

他咬了口,眼睛立刻亮起来:”这米泡得刚好,软却不烂。”

“尝尝这腊味饭。”林浩又端上青瓷碗,腊肉的油星子在饭面上闪着光,”选的是后腿肉,肥的部分蒸化了,瘦的部分还带着嚼劲。”

张婆婆挖了大勺饭塞进嘴里,烫得直吸气,却还含糊着说:”香!

真个香!

我活了六十岁,没吃过这么香的节饭!”她转头冲李氏挤眼,”我说老嫂子,你家这赘婿,比王厨娘强十倍!”

李氏的筷子”当啷”掉在桌上。

她盯着自己碗里的五色粽,那抹青色像根针,扎得她想起前日在账房的难堪——原来那批霉米是这小子出的主意,原来补账本的字也是他写的。

可此刻满桌的香气裹着苏敬亭的赞叹、张婆婆的夸奖,她喉头哽着,竟说不出半句重话。

节后第三日,苏府的门环就被敲得咚咚响。

先是对门卖豆腐的赵婶提着竹篮来:”林姑爷,你那五色粽的做法能教教我不?

我家那口子说,比他娘做的还好吃。”接着是巷尾开裁缝铺的周娘子,抱着自家小娃:”我家要办满月酒,想请林姑爷帮着做桌菜,钱好说!”

苏敬亭站在门廊下,看林浩蹲在门槛边给赵婶画苇叶折叠图,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突然开口:”浩子,我米行后头有间空屋,搭个小灶专做节令菜如何?

街坊都夸你手艺,总不能白辜负了。”

林浩抬头,见苏敬亭眼里闪着他从未见过的光——像米行新到的好米,亮堂堂的。

他点头时,围裙口袋里的《节令菜谱》硌得大腿发酸,系统提示音在耳边轻响:”家庭和睦值+20,当前等级:家主助理。”

这头话音刚落,里屋就传来”啪”的一声响。

李氏摔了茶盏,碎片溅在青砖地上:”苏敬亭你疯了?

让个赘婿开灶做饭,宗族里的老东西得戳断我们脊梁骨!”她眼眶发红,手指直颤,”当年招赘是因晚晴身子弱,不是让他抛头露面当厨子!”

苏敬亭捏着茶盏的手紧了紧。

他想起在县衙公堂上,林浩替他整理衣角时的温度;想起账房里那些补得整整齐齐的账本;想起端午桌上那盘剥好枸杞的冬瓜汤。”我苏家的脸面,”他声音不大,却像块砸进水里的石头,”该是靠本事挣的,不是靠那些老古董的唾沫星子。”

李氏气得摔门而出,绣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急响。

林浩望着那扇被摔得摇晃的门,突然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

他转头望去,只见两个穿青衫的人站在巷口,其中一个手里捏着张红纸,正仰头看苏府的门匾——那是宗族里管族务的刘管事,每年清明都要来催苏家过继子侄。

林浩的手指慢慢攥紧了围裙。

他知道,这平静的日子,该来的终究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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