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渐渐变得细密，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模糊的影子。陈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小腿传来久站后的酸胀感，才意识到自己竟徒步走了好几条街。
冰冷的雨水早已浸透了他的外套和头发，湿冷的布料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但这外在的冷，远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他颓然地在一个公交站台的长椅上坐下，金属的椅面冰凉刺骨，他却仿佛毫无知觉。便利店买的那瓶冰水还握在手里，瓶身凝结的水珠不断滑落，弄湿了他的裤脚。
车辆偶尔驶过，溅起一片水花，引擎声很快又消失在雨幕中。世界变得安静而潮湿，只剩下雨水敲打棚顶和地面的沙沙声。
在这片冰冷的寂静里，他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翻滚着，拽着他沉入那些被忽略的、如今看来却处处透着蹊跷的过往。
半年前，启航科技规模扩大，人事部按计划招聘了一批实习生，旨在培养后备力量。最终考核结束后，各部门负责人开会讨论留用名单。
他还记得那天下午，阳光透过会议室的落地窗，照在长长的会议桌上。人事总监正在逐一介绍候选人的综合评分和部门意向。
当提到“张磊”这个名字时，人事总监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明显的遗憾：“这个张磊，笔试成绩勉强及格，面试表现也比较怯场，几个实操项目的评分都是垫底。根据评估，建议不予留用。”
当时他正低头看着技术部的报告，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只觉得人事部的决定很合理。启航需要的是有潜力、能快速上手的苗子，而不是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去从头培养的“小白”。
然而，坐在他旁边的赵琳却突然开口了，声音清晰而坚定：“我认为张磊可以留下。”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他当时也有些意外，侧头看她。赵琳脸上带着她谈业务时惯有的、不容置疑的自信笑容，她环视了一圈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人事总监身上。
“张磊的考核成绩确实不突出，经验也有所欠缺。但是，”她话锋一转，“我看了他所有的面试记录和背景调查，这个孩子态度非常认真，也很踏实肯学。只是刚出校园，有些放不开而已。经验不足可以积累，但态度和品性是很难得的。”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决：“这样吧，让他来给我做助理。我亲自带他，手把手教。年轻人，总得给个机会。”
他当时就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压低声音：“琳琳，总裁助理这个位置很重要，需要能独当一面、处理应急事务的。他太嫩了，恐怕扛不住压力，反而会给你添乱。”
赵琳转过头看他，脸上的笑容没变，甚至还带着点嗔怪，仿佛觉得他太大惊小怪。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哎呀，你想太多了。谁不是从新人过来的？我看人很准的，这小子有韧性。再说了，”她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含糊其辞，“他是老家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家里托我多照顾一下。就当是帮个忙，给我个面子，嗯？”
“老家远房亲戚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