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
李大力揣着那张调岗通知,穿过熟悉的厂区,走向他即将要为之奋斗的新天地——钳工车间。
这里的一切都与他之前待的学徒工棚截然不同。
高大的厂房,一排排崭新的车床、铣床、钻床整齐地排列着,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冰冷的机器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李大力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有些沸腾。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呼来喝去,只能干些打杂、搬运活计的学徒了。
他是一名光荣的一级钳工,是工人阶级队伍里,真正有技术傍身的“师傅”了。
虽然只是一级,但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他很清楚,这一切来之不易。
若不是他如今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又有系统这个逆天外挂作为后盾,想要从学徒转为技术工种,不知道要熬上多少年。
车间里,工人们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有的在操作车床,切削着飞速旋转的工件;有的在台钳前,一丝不苟地锉着零件;还有的,正围着一张图纸,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整个车间,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而在这片忙碌景象的中心,一个背着双手,如同将军巡视领地般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出。
那人约莫五十多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但腰杆挺得笔直,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
他不需要说话,仅仅是一个眼神扫过,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工位,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工人们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手上的动作也愈发地专注。
他,就是钳工车间的主任,整个红星轧钢厂唯一的一位八级钳工,易中海。
也是居住在同一个四合院里,那个道貌岸然,总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别人指手画脚的一大爷。
李大力一眼就认出了他。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易中海也看到了站在车间门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李大力。
他的目光在李大力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
对于这个在四合院里,三番五次让他下不来台,让他颜面尽失的年轻人,易中海的心里可以说是厌恶至极。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他眼中的“刺头儿”,居然有本事调到自己的地盘上来。
要知道,钳工车间可是厂里的核心技术部门,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这小子,到底走了什么门路?
易中海的心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但他毕竟是见惯了风浪的老江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冲着李大力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李大力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谦恭的模样,快步走了上去。
“一大爷。”
他刚开口,就被易中海打断了。
“在厂里,就要有厂里的规矩。”易中海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李大力从里到外看个通透,“这里没有一大爷,只有易主任。”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传遍了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附近的工人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纷纷向这边看来,眼神中带着好奇、同情,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主任要给新来的下马威了。
“是,易主任。”李大力从善如流,立刻改口。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易中海的战场,已经从四合院,转移到了这间小小的钳工车间。
易中海上下打量着李大力,那身板,确实比以前壮实了不少,但那又如何?
技术工种,靠的是手上的功夫,不是蛮力。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前辈教训晚辈的,充满了说教意味的口气说道:“李大力,既然你到了我的车间,就要守我这里的规矩。”
“这里不是四合院,由不得你任性胡来。”
“技术上的事,要多听、多看、多学,不要有点小聪明就骄傲自满。”
“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听明白没有?”
这番话,说得是冠冕堂皇,字字句句都在“理”上。
可话里话外,那种敲打和警告的意味,却再明显不过了。
这是在告诉李大力,也告诉车间的所有人,你李大力到了我易中P海的地盘,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李大力心中冷笑连连,脸上却依旧挂着恭敬的笑容:“知道了,易主任。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努力工作,绝不给您添麻烦。”
他这副“低眉顺眼”的态度,让易中海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不管你在外面是什么人,有多大的本事,到了我这钳工车间,就得老老实实地听我号令。
“嗯,态度还算端正。”
易中海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他伸手指了指车间最角落里,一台孤零零摆放着,看起来比他年纪还要大的老旧台钳。
那台台钳,油漆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钳口也磨损得十分严重,一看就是被淘汰下来的废品。
“你是一级工,就先从最基础的活干起吧。”
易中海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
他转身走到一个废料箱旁,从里面随手抓起了一把大小不一、形状各异,锈迹斑斑的铁疙瘩,扔在了李大力面前的地上,发出一阵“哐当”的脆响。
“今天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些废铁,全都给我锉成标准的正方体。要求嘛,也不高,长宽高五十毫米,误差不能超过一毫米。”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锉正方体!
这可是钳工的基本功,也是最考验人功夫的活计。
要把一块不规则的铁块,纯手工用锉刀打磨成一个规整的正方体,需要对力道、角度、平面的精准把控。
这活儿,不仅枯燥乏味到了极点,更是对体力、耐力和心性的三重考验。
更何况,易中海给李大力的,还是一堆废铁料,材质不均,硬度不一,加工难度极大。
最要命的是,他还指定了那台最老旧、最难用的台钳。
那台钳的钳口早就松动了,夹持工件的时候根本夹不紧,稍微一用力,工件就会打滑,新手用这种台钳,别说锉出合格的零件,不把手锉伤了都算好的。
误差不能超过一毫米?
这对于一个刚刚入行的一级钳工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哪里是安排工作,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刁难!
周围的工友们,看向李大力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
他们都看得出来,这是易主任在故意整新人,想让他在第一天就知难而退,让他明白,钳工这碗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怎么?有问题吗?”易中海眯着眼睛,看着李大力,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
他料定了李大力会叫苦,会反驳。
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自己就有一万个理由来教训他,说他好高骛远,不服从安排,甚至可以直接把他退回人事科。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李大力脸上没有丝毫的为难之色。
他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堆废铁,又看了看角落里那台老旧的台钳,然后,对着易中海点了点头。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没有抱怨,没有反驳,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那平静的语气,仿佛他接下的不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是一件吃饭喝水般简单的小事。
这一下,反倒是让易中海愣住了。
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他难道看不出来我是在故意刁难他吗?
周围的工友们,也都愣住了。
这新人,是硬气,还是个愣头青啊?
车间里,几个和易中海关系好的老师傅,也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抱着膀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嘿,老易这手够狠的啊,这是想给新来的一个下马威?”
“可不是嘛,这小子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主任,一来就给他上这种‘硬菜’。”
“我赌这小子不出半小时,就得哭爹喊娘。”
“半小时?你也太高看他了。我看他这细皮嫩肉的,能不能握得住锉刀都难说。十五分钟,他保准得磨一手的水泡,然后就得找主任求饶去。”
这些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到李大力的耳朵里。
他们肆无忌惮地调侃着,言语中充满了对这个“关系户”的鄙夷和排斥。
在他们看来,李大力这样一个从后勤转岗过来的年轻人,无非是靠着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才进了钳工车间,根本没什么真本事。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面对这几乎是羞辱性的任务和周围的冷嘲热讽,李大力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和愤怒,平静得如同一口古井。
“好!有志气!”易中海被噎了一下,冷哼一声,“我可把丑话说在前面,今天下班之前,要是完不成任务,或者有一个不合格的,明天你就不用来了!”
说完,他便背着手,转身离开了,留给李大力一个孤傲的背影。
他倒要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
李大力没有理会周围那些同情的、看好戏的目光。
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块锈迹斑斑的铁块,在手里掂了掂。
【系统提示:检测到普通碳素钢,硬度HRC15,材质不均匀,内部有杂质。】
系统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李大力的嘴角,微微上扬。
有系统在,这些在别人看来是废料的东西,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堆数据而已。
他走到工具架前,挑选了一把崭新的粗齿锉刀和一把细齿锉刀,又拿了一把角尺和一把游标卡尺。
然后,他便拎着工具,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那个被所有人嫌弃的角落。
他将铁块在老旧的台钳上夹好,试了试松紧。
果然,就像大家想的那样,这台钳的螺杆已经严重滑丝,根本锁不紧。
但这对李大力来说,并不是问题。
他的双手经过系统的初步强化,力量和稳定性,早已远超常人。
只见他左手扶住工件,右手握紧锉刀,深吸一口气,双脚一前一后站定,身体微微前倾,手臂发力,锉刀便稳稳地推了出去。
“唰——”
一声轻响,锉刀划过铁块表面,带起一溜银白色的铁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