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轻微的落锁声,像一把无形的枷锁,将这方寸天地与外界彻底隔绝。
林靳棠的皮鞋,踩在了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没有急着说话。
他像巡视自己领地的野兽,那双深邃的眼,慢条斯理地扫过这间属于秦建国的卧室。
上好的红木大床,铺着真丝的被褥。
梳妆台上,摆着几瓶这个年代稀罕的进口雪花膏。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属于秦建国身上的烟草味,混杂着李雪怡的香皂气息。
他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靠窗的那张单人沙发上。
他走过去,径直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怀里,摸出了一根“大前门”香烟。
“啪嗒。”
火柴划亮,橘红色的火光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映出他脸上那副斯文内敛的金丝眼镜。
烟雾,袅袅升起。
他靠在沙发上,透过朦胧的烟雾看着局促不安的李雪怡,那股温文尔雅的工程师派头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阴狠与狠戾。
他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地开口。
“你现在日子是好过起来了。”
这一句话,像淬了冰的刀子,瞬间刺破了李雪怡精心维持的贵妇假象。
她的气场,肉眼可见地弱了下去。
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血色尽褪。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迈着小碎步走到他身后,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给他捏起了肩膀。
力道小心翼翼,充满了讨好。
“靳棠……”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卑微。
“你怎么……突然来沪城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还和我家建国……搭上了线?”
她可不信,他真是来搞什么技术援助的。
这个男人,从来不做没有目的的事。
当然,这句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
林靳棠没有回答。
他只是猛地抬手,一把抓住了她正在捏肩的手。
那只手,如今细皮嫩肉,涂着丹蔻,养尊处优。
而他的手,粗糙,有力,带着薄茧。
李雪怡心头一颤,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下意识就想缩回手。
但她不敢。
林靳棠把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用粗粝的指腹,在她柔软的掌心上,缓缓地摩挲着。
一下,又一下。
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侵略性。
李雪怡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你当年在港城,跟了我几年,嗯?”
他问道,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戏谑的凉意。
李雪怡的心,“咯噔”一声,沉到了谷底。
他……他是来找自己算旧账的吗?
还是说……
她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胆战心惊,嘴唇哆嗦着,结结巴巴地回答。
“两……两年……”
“不……不过靳棠,我们当初……当初不是你先玩腻了,跟我分手的吗?”
是的。
是这个男人,不要她的。
当年,她偷渡到港城,举目无亲,为了活下去,在舞厅做了歌女。
就在那里,她认识了林靳棠。
他出手阔绰,她要钱。
他贪图美色,他要人。
两个人,一拍即合。
她成了他众多情妇中的一个,也是最乖巧听话的一个。
后来,他腻了,像扔掉一件旧衣服一样,要跟她断了。
他问她要什么。
她知道他身份不一般,不敢要钱,也不敢纠缠。
她只说,想要一个干净的身份,回内地过安稳日子。
没想到,他真的办到了。
他给她伪造了一个根正苗红的女大学生的身份,还把她弄回了国内。
靠着这个身份,她进了沪城的百货商店,成了一名风光的售货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