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沉得像一块吸饱了水的旧棉絮,灰蒙蒙地压下来。细密的雨丝斜斜地织着,在玻璃窗上蜿蜒出模糊的水痕,发出沙沙的轻响,是这寂静清晨唯一的背景音。
黄晓微女士刚从略显昏暗的卧室里退出来,心里还惦记着女儿那间拉着厚厚窗帘、光线隔绝得如同洞穴的房间。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客厅墙上造型简约的挂钟——时针不偏不倚地压在10和11之间,分针则稳稳地指向了10。
“10点50?!”黄晓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穿透力,在安静的客厅里激起小小的涟漪。她眉头瞬间拧成了结,目光锐利地再次投向柳知夏紧闭的房门,“这丫头,这个点了居然还在睡!”
黄晓微女士迅速进入柳知夏房间,将窗帘拉开,看见被子里缩成一团的柳知夏,她大力掀开被子:“跟你说了,睡觉别蒙头,别蒙头!你怎么这么大嘞还改不掉?”
温暖的堡垒骤然被攻破,暴露在微凉的空气和母亲“火力全开”的训导下,柳知夏像是被惊扰了冬眠的小动物,发出一声模糊的抗议鼻音。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在空中胡乱地摸索着,试图夺回那失落的“铠甲”,然而抓了个空。几秒后,她才不情不愿地、慢吞吞地掀开沉重的眼皮。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眼神迷蒙得像蒙了一层薄雾,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床边叉着腰、气势汹汹的母亲。“妈~人家昨晚没睡好啦!”
黄晓微一哆嗦,手上的鸡皮疙瘩迅速成片成片攒起。
她学着柳知夏的语气:“妈~”
然后自己又抖了几抖:“太恶心了啊!柳知夏!快起来,妈妈给你带了好吃的”
柳知夏慢慢起来,抓了抓头发,意识慢慢清醒,转头看向自己的妈妈:“妈,什么好吃的,不是水煮鱼,我不吃啊!”
黄晓微脸上的笑容扩大,语气骄傲:“那肯定是水煮鱼!特地给你加麻,加辣!快起来!等会儿凉了不好吃了!”
转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天空中飘着淅淅沥沥的雨,黄晓微微皱眉头:“妈,这下着雨呢,你还给我送吃的?下雨就别送了!多麻烦!”
黄晓微毫不在意,转身说道:“麻烦什么,我开车过来有什么麻烦的,就是没有车位麻烦,今天我们去物业再买个车位,我可不想满大街找车位。”
柳知夏点点头:“好的,我亲爱的妈妈!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去物业那问问,还有哪些车位,尽量选近一些的位置!”
她趿拉着拖鞋走进卫生间,快速地进行洗漱。清凉的水扑在脸上,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对着镜子,她拿起一个抓夹,一边往厨房走,一边熟练地将那一头海藻般浓密微卷的长发随意地卷起固定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厨房里,弥漫着令人食指大动的浓郁香气。
辛勤能干的黄晓微女士正像一位掌控全局的大厨,动作麻利。她带来的那个保温效果极好的大号砂锅盖子被掀开,热气腾腾,红亮的汤汁里浸泡着雪白的鱼片、豆芽、莴笋等丰富的配菜。她正小心翼翼地将锅里沸腾滚烫的水煮鱼盛进一个漂亮的大瓷碗里。
接着,她又从随身带来的小保温壶里倒出小半碗烧得滚烫、滋滋作响、飘着厚厚一层辣椒段和花椒粒的热油。
手腕一扬,热油精准地浇淋在铺满了辣椒面和蒜末的鱼片上——“滋啦!!!”一声悦耳动听的爆响,伴随着一股更加霸道、更加勾魂摄魄的麻辣辛香猛地炸开,瞬间充满了整个厨房,甚至霸道地钻进了客厅。
柳知夏循着这诱人的声响和香气快步走进厨房,看到灶台上除了那碗刚被赋予灵魂、红油汪汪、香气四溢的水煮鱼,旁边电饭煲的“保温”灯亮着,两碗晶莹剔透、冒着热气的白米饭也已经盛好放在那里。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妈?连饭都从家里带过来了?您这也太夸张了吧?””
黄晓微白了一眼柳知夏:“你傻还是我傻?你家没电饭锅?我一来就先把饭煮上,按的快煮,我还从家里带饭过来?”
柳知夏嘿嘿直笑,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夹了一筷子水煮鱼。
一边斯哈,一边快速将鱼放进嘴巴里:“妈,嘶…~你这水煮鱼水准太高了!太好吃了!”
黄晓微一脸欣慰的看着柳知夏,自己一口饭不吃,光给柳知夏夹鱼了:“你妈我的手艺,当年把你爸那是哄得服服帖帖,那王八蛋钱博舟还不是每次来家里就吃的满嘴流油!”
柳知夏无奈看了眼她妈:“别老提他,倒胃口。”
黄晓微一脸尴尬:“对对对,妈一时口快,提到这王八蛋,龟儿子,你快吃,你快吃,下周想吃什么,跟妈说,妈给你做”
柳知夏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浮现高中时,每次吃饭,都要找半天韩青阳有没有在她吃饭的这一层。
有一次,坐到他边上的桌子,看他打了三块红烧大排,而且走的时候,红烧大排都吃完了,从那以后,她也天天去吃大排,虽然味道很一般,她也不理解怎么韩青阳喜欢吃这么普通的红烧大排。
“红烧大排吧。”她脱口而出,手上夹鱼的速度越来越快,太好吃了,感动!
黄女士见女儿吃的如此享受,不知不觉被调动了胃口,也端起米饭吃了起来,自己女儿啊,长得漂亮,吃饭又香,这么可爱的女儿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听到她女儿说红烧大排,她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红烧大排?就你高中的时候天天让我做,大学终于吃腻了,一口也不吃的红烧大排?”
不怪黄晓微女士惊讶,实在是自己的女儿高三那年回家就要吃红烧大排,顿顿吃,吃到大学有一次回家,她将红烧大排端上桌,知夏就哭了。
记忆里,她的女儿一边流泪,一边说:“妈,别再做红烧大排了,吃腻了。”吓得她爸和自己还以为女儿是遇到什么事了,但是知夏坚称自己是吃腻了,她们也就没有想太多了,家里也再没出现过红烧大排。
柳知夏点点头,夹起一个花椒放嘴里,嘴唇传来的麻麻的感觉,带劲!
“对啊!就是那个红烧大排,好久没吃了,突然想吃一次,妈,给我加辣啊!”韩青阳不爱吃辣,她爱!这次的红烧大排,她吃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