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旺祖是这里的常客,才一进门,立即有谄媚的小二弓着腰跑过来。
“甄公子,你们怎么才来?莺歌儿马上就要出来了?”
“莺歌儿?”
姜栀来了兴趣,她喜欢鸟啊,上辈子喜欢抓鸟,这辈子也喜欢。
小二打量了一下这陌生姑娘,从衣着看是他惹不起的主。
“这位小姐是?”
甄旺祖因为姜栀跟来心里不痛快了一路,没好气道:“你管她是谁!”
姜栀道:“你们酒楼还逗鸟呢?”
小二尬笑一声:“回小姐的话,莺歌儿是个人,擅歌舞,是我们东家好不容易从南边请回来的,今晚上头一次在我们这儿露面,您瞧,京中有头脸的公子老爷都来捧场来了。”
她一个姑娘家出现在这里格格不入。
姜栀似乎没有意识到,大大方方环视了一眼,果然都是些衣着光鲜一看便家中有钱的男人们。
问道:“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小二将四人领上二楼,带进一个两面墙阻隔的隔间里。
“这个位置好,特意给几位留下的。”
又麻利地上了糕点茶水瓜子。
甄旺祖老练地掏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小二拿了便走,笑得很开心。
姜栀震惊得失了表情:“小舅,这里抢劫啊!”
她一路来到京城,也才花了一锭银子罢了。
甄旺祖白了她一眼:“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姜栀不恼,觉得小舅说得挺对。
“我以前都在山里过练功的苦日子,哪有功夫见世面,小舅以后我可就跟着你了。”
狐朋狗友急忙道:“好啊好啊!”
别看他们有钱又有闲,但接触到的漂亮姑娘屈指可数,有身份的漂亮姑娘更接触不到,有头脸的人家把自家小姐都藏在家里,就是露个面也都不愿跟外男多说一句。
甄旺祖先白了好友两眼,又白了外甥女一眼:“明天我就给祖母说,让她把你关在屋里不准出来!丢人现眼!”
“你敢给祖母说,我就敢跟祖父说,我才不怕。”
甄旺祖恼火:“你要叫外祖父外祖母!辈分都搞不清!”
狐朋狗友劝道:“阿祖,姜栀小姐以前受了苦,你带着她见识一下京城那不是应该的?”
“关我屁事!”
甄旺祖骂道,心里却纠结得很,还是听她的吧,等过几天她觉得没意思了,自然就不跟着了。
忽然楼下的乐声骤停,伴随乐声畅聊喝酒的众人像是得了信号,也都一下子停下,纷纷往台子上看去。
甄旺祖三人也是一样,顾不上姜栀,像看到肉骨头的小狗一样往扶栏探出脑袋,眼睛都亮了。
姜栀也看向台子,想起上辈子似乎听到娘亲和外祖母提及这个舅舅,说他不学无术,一脑子的儿女情长。
不学无术对上号了。
将门之后只会点三脚猫功夫,不勤学苦练,跑这里来花银子看别人跳舞,果真不学无术。
正想着,就听一声喝彩,大家都在盯着台子,那女子却一身清凉装扮,自楼顶暗处飞降下来,裙角翻飞,似仙女下凡。
一双赤脚系着铃铛,才一落地,便开始翻腾起舞,仿佛那鼓踩在她的脚下,急如骤雨但分毫不差。
姜栀本来对舞没有兴趣,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满眼欣喜,好看,果然每一行都有高手,她在舞行当里跟自己在武行当里该是旗鼓相当了。
嗯……应该吧,因为她除了自家的师父和师姐们没有和其他人交过手。
一舞完毕,众人都被勾了魂一样,姜栀看看旁边的三人,又环视了一眼酒楼里的其他人,啧啧,都傻了。
她伸手推推甄旺祖:“小舅,舞跳完了,你流口水了。”
甄旺祖懵懵懂懂地回头,喃喃一句:“真厉害!”
得亏他顶着被亲爹打断腿的风险过来看了,否则后悔死了。
又意犹未尽地看看台子,那舞女还在对四面八方鞠躬行礼,虽是行礼,但并没有卑微之感,只有优雅和落落大方,虽然穿着清凉,但不觉得她低俗。
姜栀若有所思,又想起娘亲和外祖母对小舅评论的后半句,儿女情长。
是她么?
不过小舅现在年龄还小,自己听到那些话的时候也得是两三年后了。
嗯,也不是没可能,万一今晚上就是他们的初见呢?
这样的人带废小舅舅那是不费吹灰之力的,瞧,小舅舅现在这傻子模样,果然有变成废人的迹象。
而后一个妈妈模样的中年女人拉着那莺歌儿给贵人们挨个献茶敬酒,以及讨赏钱。
三个少年郎激动万分,早早就把赏钱从荷包里面掏出来,姜栀一看,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面蹦出来了,每人掏出了五两银子还嫌少似的。
“你们好有钱啊!”
她以前跟着师父的时候,没有觉得自己缺钱,但现在才发现自己是真穷,师父和师姐们也穷。
余启民笑道:“姜小姐之前缺银两?”
姜栀道:“我倒是不缺银两使用,但缺银两像你们这般挥霍。”
张科笑道:“姜小姐此言差矣,这不叫挥霍,这是人生快意!”
甄旺祖着急等着莺歌儿过来,嫌弃三人吵闹,黑着脸道:“你们不要跟她说话,她懂啥!”
就听前边忽然一阵哄笑,那妈妈的声音在哄笑声里也很清晰,似嘲似讽:“公子浑身上下的物件随便拿出来一件也够普通人吃一年了,怎么对莺歌儿如此小气,才肯打赏一百个小钱,是咱们莺歌儿今晚上的舞姿入不了公子的眼么?”
旁边有人起哄:“莺歌儿的舞姿天上有地下无,他哪里是看不上是穷酸,丢人死了!”
甄旺祖也听到了,撇了一嘴:“这漫金楼怎么什么人都让进了,一百个铜板打发乞丐吗?!”
姜栀则想,原来这里也有和自己一样的人,她也觉得一百文钱打赏够够的了,那可是好几天的伙食费呢!
别看甄旺祖三个人好像大爷似的,结果人家一来立即就慌了神,因为人家穿得清凉,所以眼睛都不敢看过去,三言两语,喝了人家献的茶水,就赶紧把五两银子塞给那妈妈,结果连人家究竟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