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禾姑娘,您看这……”粗使丫鬟缩着脖子立在门口,连眼皮都不敢抬。
往日里大小姐教训下人的狠戾模样她见过几回,此刻云绮此刻落魄至此,她也不敢轻易招惹。
穗禾掀开食盒,只一眼便怔住——盒中饭菜寡淡得像是清水里过了几遍,粟米饭粒颗颗发硬,腌芥菜蔫巴巴地堆在碟子里,半丝油星也无。
她攥紧帕子,忍不住想理论,屋内却传来云绮懒洋洋的话音:“算了,让她走吧。”
这丫鬟如蒙大赦,提篮往桌上一搁便转身跑了。穗禾望着桌上寒酸的饭菜,鼻尖不由得发酸,眼眶也跟着泛红:“小姐从前在东院,哪曾受过这种委屈……”
这饭菜,像是给她这种下人吃的。
出乎穗禾意料的是,小姐并未如她般所想般摔碟砸碗。
只扫了眼食盒便淡声道:“今夜你先这样垫饱肚子吧,我就不吃了。”
这样的粗食,莫说入口,她多看两眼都嫌硌得慌。
她宁愿不吃。
穗禾攥着筷子犹豫片刻,终究是屈膝福了福,默默坐在桌边扒拉粟米饭,在心里暗自祈祷明日的吃食能好些。
小姐也不能这样一直饿着。
用过晚膳后,穗禾便伺候着云绮洗漱。
铜盆里的温水冒着细雾,月白绢帕拂过少女面颊时,窗外的银钩已高高爬上竹梢。
待云绮漱过口,穗禾又提来一桶热水给小姐泡脚。她趁人不备去后院拿了些玫瑰花瓣,此刻撒进水里,登时浮起一片嫣红。
云绮斜倚在床榻上,赤足浸在温热的水里,脚踝至足尖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连脚趾甲都修剪得圆润整齐,染着淡淡的丹蔻色。
热水氤氲中,玫瑰花瓣轻轻擦过她足弓,衬得肌肤愈发白皙通透,仿佛浸在胭脂露里的羊脂玉。
过了一刻钟,穗禾刚要去取手巾帮小姐擦脚,忽听得门外传来动静。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立在门前,衣摆被夜风掀起半角。
穗禾被吓了一跳:“三、三少爷?”
云烬尘神色隐没在阴影中,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木桶中少女那截露在水面的脚踝,肌肤白得近乎透明,晃得他瞳孔微缩。
他猛地别开脸,像是被灼烫到般错开视线,喉结滚动。
“你叫我过来,做什么?”声音裹着夜露的冷意。
云绮忽然轻扯唇角,眼尾上挑的弧度漫不经心:“穗禾,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穗禾连忙应下。
屋内烛火摇曳。
云绮脚背还沾着几片玫瑰花瓣。随着她足跟轻晃,在木桶里荡起细碎涟漪。
“过来。”云绮勾勾手指,像是唤狗一样。
少年垂在身侧的拳头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面无表情地缓步上前。
却见少女仰靠在榻上,眉眼张扬,朱唇微启,吐字却似裹着蜜的针尖。
“跪下,帮我擦干。”
跪下?
闭眼,深吸气,胸腔里翻涌的情绪被生生压下。
想到自己的母亲,他喉头动了动,最终屈从般地跪在她面前。
然而就在他伸手想去拿手巾的时候,腰腹间忽然贴上一片温软。
云绮的脚忽然从热水中抬起,水珠顺着小腿弧线滑落在他衣襟,凉意未散,脚心却已缓缓碾过他的腹肌。
“我可没说,是用手巾擦。”
云烬尘也没想到,云绮会用这种方式,让他擦干她的脚。
胸腔里的血气翻涌着几乎要破喉而出,她却好整以暇地倚在榻上,将他眼底的怔忪、难堪、愠怒尽皆纳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