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家业虽不小,但终归是商户,宅子不可逾三间五架,是以并不算大。
从沈家正门到正厅,也不过数百米距离。
可谢序川却觉自己走了许久。
从接连收到崔郁林过世、江纨素有孕的消息后,他便一直没能好好休息,昨日更是整夜未眠。
闭上眼,脑中纷纷乱乱。
一会儿是崔郁林浑身湿透,哀哀喊冷,一会儿是江纨素捧着小腹低声啜泣,再转过眼,又是沅珠垂眸问他不应允,会为江纨素做到什么程度的模样。
谢序川按着眉心,神情恍惚。
今日天色未亮,他就接到了紫棠的口信。
江纨素让紫棠告知他,今日就要回江家请罪。
还说若她死了,托他为自己收尸,并将母子二人骨灰撒入海中,好让他们一家重聚。
因他的缘故,致崔郁林惨死,谢序川又如何能忍心,让江纨素和郁林的血脉也落得这个下场?
不顾许久未曾休息的身体,谢序川匆匆去了江纨素养胎的庄子。
刚出谢家门不久,他便在路上碰见了江纨素。
额角隐隐作痛,谢序川狠狠按在额边。
他还有些恍惚,眼前尽是江纨素哭泣的画面。
他看见自己拉着江纨素,不让对方回江家,江纨素却是执意要回去请罪。
“我如今肚子还不显,哪怕回了江家被父亲所不容,被父亲处死,外人也瞧不出什么,我还能以死全个清名。
“可再拖下去,肚子大了,必会被催下胎儿。
“郁林已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我不希望他最后的血脉,也是同样境地。
“序川,你让我回去吧,让我带着我们的孩儿去找郁林。”
江纨素哭得抽噎:“你可知,如今唯有黄泉才是我一家归宿,你便让我们一家团聚可好?”
说完,江纨素甩开谢序川的手。
“纨素,你听我说,我不会让你落得那个下场的。”
谢序川眸色赤红:“我答应过郁林,会护着你跟你腹中孩儿,全须全尾直至他回来。
“此事你信我,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少年声音哽咽,泪蓄在眸中,倔强地不肯眨落。
谢序川垂着头,死死按住江纨素的手腕:“纨素,我们莫在街上拉扯,回庄子,我今日就去沈家。”
江纨素不语,只低低哭泣,还是紫棠将人连拖带拽地送回马车。
马车上,江纨素撩着车帘,无声落泪,眼中满是死寂。
她如今瘦得骇人,凹陷的颊和青黑红肿的眼,无一不令谢序川心惊。
谢序川站在街头,哭着哀求:“你先回庄子,我现在就去沈家,今日,我定给你个交代。”
说完,他转身往沈家走去。
谢序川脑中只余一片混沌,自己是如何到的沈家都不清楚。
现下他坐在沈家正堂,手边放着沈家丫鬟送上的热茶。
余温烫手,谢序川才仿佛找回三分理智。
门外传来言笑晏晏的交谈声,沈沅珠温顺和柔的声音入耳,仿如溪水沁人脾肺。
谢序川一怔,这方清醒几分。
“序川大驾光临,可是找我们沅珠商议婚事的?先说好,我们沅珠可不是那样好娶的呢。”
叶韵衣甩着帕子进了门,笑着揶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