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国公府)
月光漫进书房,将书案上的刻刀映得莹莹生辉。
书案前陆从白执刀的手骨节分明,刀尖在美玉上游走时带起细碎流光。
烛光打在他白皙的侧脸上,为他俊美的脸庞平添了一丝柔和。
“世子,郡主想要找一个姓怀的举子。”刚刚还是静王府婢女的春花转眼间就成了恭敬地站在陆从白书房的陆十。
“怀?”刀尖顿了顿。
待陆十将静王府发生的前因后果细细道来之后,书房里响起一声极轻的嗤笑。
陆从白沉默半晌发问:“孩子是顾承昀的?”
“是。”陆十恭敬回话。
陆从白用刀背轻刮玉面,玉石相击声里混着低笑:“既如此就去找吧,如果找不到就造一个出来。她一向温和,难得肯亮一回爪子,总该让她尽兴才是。”
陆十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世子的话里带着些若有似无的宠溺。
世家前途无限的世子和已为人妻的郡主,陆十觉得自己一定是疯魔了。
陆从白拂了拂玉上的碎屑:“她何时启程去东莱郡。”
“五日后。”
“那就这两日把怀秀才送到她面前吧。”
陆十躬身应下,却在抬眸的刹那骤然僵住。
她不小心瞥到了陆世子手中的玉,上面的女子衣衫半解,云鬓散乱,那微蹙的眉尖、眼角那颗小小的痣。
她竟觉得有点像是沈姝郡主,她心头剧震,慌忙垂首,却已迟了。
“看清楚了?”陆从白含笑的嗓音轻轻落下。
陆十猛地跪伏在地:“属下僭越!请世子责罚!”
书房里静得可怕,陆十死死盯着地面,世子的衣摆越发靠近,最后停在她的身前。
“你看见什么了?”陆从白的声音依旧温润。
“属下……属下什么都没看见!”陆十的喉头发紧。
一声轻笑打断了她,陆从白俯身,用刻刀轻轻挑起她的下巴:“既然瞧见了,那便更要仔细为郡主办差了。”
“奴婢……定当侍奉郡主如侍奉世子一般尽心。”陆十心中震动。
“倒比你那个榆木脑袋的兄长陆一伶俐些。”陆从白眉梢微挑,“行了,去吧。”
陆十离开书房后,深深舒了一口气,夜风一吹,才惊觉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了。主子们的事情轮不到他们操心。现下是得找到姓怀的秀才。
次日,静王府
沈姝看着春花送来的画像:“还真有这么一位姓怀的举子啊。”
“郡主,他不姓怀,叫冯科。不过,巧的是这位举子与苏小姐颇有渊源。”
沈姝眼底的兴味更浓:“此言何意?”
春花压低声音:“奴婢查了苏小姐这两个月的行踪,这位举人是在苏小姐还未投奔张氏之前的旧邻。月余前举家搬到了京城,苏小姐去他私宅……叙了一整日的旧。”
沈姝捏着茶盖的手蓦地停在半空。
春花的声音越来越轻:“奴婢买通了冯科私宅的下人,给他们看了苏小姐的画像,那些婆子说……白日冯科和这个女子在厢房里传了三次水,还当苏小姐是……”
一旁的春桃连忙问道:“是什么?”
“是南巷的歌伎。说苏小姐当天和冯科在屋内饮酒,玩闹了许久,深夜才离开。”
一旁的春桃和沈姝听得是目瞪口呆。
沈姝心中冷笑,原来上一世顾承昀也不过是个被苏婉晴骗得团团转的小丑。
沈姝轻声道:“春花,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你再帮我去办一件事情,让那些收了好处的婆子们,把此事传扬出去。记住苏婉晴的名字一定要传的坊间人尽皆知。”
不消一日,这桩风流韵事不仅散布在了坊间,甚至上层世家也有所耳闻了。
原是有人扒出与冯家小子白日宣淫的女子竟是静王府郡马的表妹。
张氏自然也听到了消息。
“郡主,听说张氏那个老太婆摔了好几个茶盏了。”春桃开心的说道。
沈姝温柔一笑:“我们也去看看吧。”
刚到屋外,屋外的丫鬟刚要去通传,沈姝抬手制止,摆手让她下去。
屋内传来张氏刻意压低的声音:“苏婉晴,你给我好好解释,你不是说孩子是昀儿的吗?”
“姨母,我是被冤枉的,一定是有人造谣,姨母信我啊。”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她的话:“满京城都在传你那些腌臜事,你让我怎么信你?”
苏婉晴被打的偏过头去,止不住的哭。
“哭哭哭,哭有什么用,冯家帖子都递到我手上来了,是我养坏了你,我原本是要给你找个好归宿,结果你和昀儿看对了眼,我这个做姨母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知你这般不知羞耻,和外面的男子白日宣淫。”
“姨母,侄女真的只有表哥一个男人,那日是冯家的伯母邀我前去的,并没有与冯科单独相见。”
“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诓我,冯家的主母会邀请你去儿子的私宅吗?冯科私宅的下人们都传遍了,以为那日的女子是南巷的歌妓,结果是郡马的表妹。如今连冯家都说只会给个妾室的名分。”
“姨母,我没有,我真没有,您不能答应啊,您不能答应我怀着表哥的孩子去给人做妾啊。姨母等表哥回来好不好,表哥会揪出幕后之人的。”
“你还想等昀儿回来?现在已经满城风雨,你不嫁也得嫁了,十月之后孩子落地,滴血认亲,若真是昀儿的孩子,我们自会想法把你们接回来,若不是你就好自为之吧。”
“姨母。”苏婉晴愣住了,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随即不甘心的问道,“姨母我真要去做妾吗?”
“一会儿让沈姝帮你去说项,虽然冯科是举人,可你也是状元的表妹,没理由去给他家做妾。”张氏到底是狠不下心,毕竟不知道苏婉晴肚子里的是不是自己儿子的骨肉,万一是呢,还能让自己的孙儿去吃苦吗?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沈姝的声音,沈姝扶着春桃的手款款而入。
“母亲这是怎么了?”她目光扫过地上碎瓷,故作惊讶道,“气大伤身,身子要紧。”
苏婉晴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张氏脸上尴尬,不知她是不是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忙问道:“姝儿几时来的,冯家这事你听说了吗?”
“我是刚来。母亲放心,我来便是与你讨论此事的。”沈姝俯身亲手将苏婉晴扶起,“这冯家啊竟有禄远伯这层关系,冯家的老夫人和禄远伯的夫人是姐妹,只不过姐妹二人一人嫁给了禄远伯,一人嫁去了外地,现下冯科到了科举的年纪,冯老夫人有意让禄远伯托举,这才居家来京城投奔。方才冯家老夫人通过禄远伯夫人递了话,说……”她故意顿了顿,“愿以贵妾之礼迎表妹。”
“这……”张氏皱眉。
苏婉晴身子一僵,贵妾?那与通房丫鬟何异?
“母亲放心,如今满城风雨,若是贵妾之位只怕更坐实了那些传言,儿媳用静王府的面子给表妹挣来了正妻之位。只是得委屈表妹了,冯家要求三日后来抬人。人生大事只能仓促了事了。”沈姝惋惜道。
张氏点了点头。
苏婉晴传给表哥的信到南江至少半月,远水解不了近渴,她惊觉她的婚嫁之事就这么草草定下后瘫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