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人间水榭内,墨香与奇珍异香交织。
陈光蕊那一席话,已然是让这些新科进士全都不淡定了起来。
众人那也全都是拿出了吃奶的劲,个个神情专注,或凝眉苦思,或胸有成竹,笔走龙蛇间…………
其中,榜眼崔琰笔锋遒劲,写的是边塞豪情。
探花卢瑜则工于辞藻,描绘的是长安盛景。
而弘农杨珏更是一手执笔一手似握无形剑柄,诗句中隐现杀伐之气,直指漠北妖氛。
其余人等,或咏物言志,或感时伤怀。
一时间,水榭内只闻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与偶尔的沉吟。
说一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也是完全不过分。
就连陈光蕊本人也都是神情肃穆,运笔如飞。
他虽然将静飞瑄请来了,但那靠的是背后人脉,想要真能得到仙子青睐,却是还要靠他自身的本事。
而他所作之诗,更是立意高远,颂扬圣朝气象。
又暗含佛法慈悲渡世之意,字句斟酌,力求完美。
反倒是陈曦,此刻却如同喧嚣中的一块静石。
案上宣纸洁白,墨已研好,他却迟迟未动笔。
作诗?
展露文采?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尤其还面对着那位深不可测的静飞瑄?
陈曦可不傻,此等取祸之道,谁爱干谁去干!
反正他不干!
不过呢,这诗也不能不作,毕竟不能拂了那陈光蕊的面子。
这诗不求出彩,但求平庸便行。
至于学一把历代穿越者,做那文抄公,则是万万不能的事!
略一沉吟,提笔蘸墨,落笔于纸。
眨眼间,一首《山居偶得》便就已然跃于纸上。
林泉幽径自为家,
朝采松露暮烹茶。
闲看云起云又散,
不问长安富贵花。
这诗完全是陈曦自己随手所作,既没有剽窃先贤,更无华丽辞藻,还无宏大抱负,倒是也正合适。
【叮!诗成淡然,稳健藏拙,稳健经验值+!!】
【当前稳健经验值:939!】
诗作刚做完不久,便就已被侍者送到了静飞瑄面前的玉案上。
其眸光清冷,古井无波,纤纤玉指拂过一张张诗稿,速度不快不慢。
看得极认真,对崔琰的边塞雄浑、卢瑜的长安锦绣、杨珏的剑气纵横,皆只是微微颔首,并无过多表示。
直到她拿起陈光蕊那首颂圣扬佛的诗篇,眼中才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而当她的目光落到陈曦那首《山居偶得》时,指尖却微微一顿。
“林泉幽径自为家,朝采松露暮烹茶……”
低声吟哦,空灵的嗓音带着一丝奇异的韵律。
静飞瑄的目光在诗稿上停留的时间,明显长于其他平庸之作。
抬眸,视线微微扫过陈曦所在之地。
眼见其远离其余同年进士,再联想到这篇诗作,心中不禁暗自叹息:
“可惜了…….”
她看过陈曦的殿试卷子,那篇《富国当先富民策》条理清晰,文笔斐然,对民生根本的见解颇为老成务实,非纸上谈兵之辈。
其策论功底,绝非一个乙榜末流能轻易写就。
当时她便觉此子务实,只是太过求稳,故不为陛下所喜,只得了乙下。
如今再看此诗,文采意境皆是不俗,尤其是那份看透繁华的隐逸之志,字字真切,绝非附庸风雅。
其才情,实属上乘!
“文采见识俱佳,策论亦显功底,可惜……”
静飞瑄心中暗叹,那诗中的隐世之心昭然若揭,比殿试答卷中的求稳更甚。
“此人非但无意庙堂争锋,更对这滚滚红尘、乃至我佛门普度之业,恐怕也毫无热忱。其心已远遁,其志不在尘寰。纵有经纬之才,亦如明珠蒙尘,深埋幽谷。”
佛门要的是入世弘法、护持气运的英才,要的是如陈光蕊这般心怀扬佛抑道之志,且气运滔天的应劫之人。
陈曦这种只想躲进深山老林的性子,注定与佛门无缘,强求不得。
微微一叹,静飞瑄随手将陈曦的诗稿轻轻置于一旁,不再多看。
既然无用,那便就是作的再好也终究是过眼云烟罢了。
最终,其目光还是重新落回到了陈光蕊的诗稿上。
檀口轻启,空灵悦耳的声音清晰地响彻水榭:
“陈状元之诗,立意高远,颂扬圣朝,心怀慈悲,词句亦显功力。气象格局,当为今日之冠。”
此言一出,陈光蕊脸上顿时绽放出抑制不住的喜悦与自矜,对着静飞瑄深深一揖:
“仙子谬赞,光蕊愧不敢当!”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附和与恭贺之声,崔琰卢瑜等人虽心有不甘,但却也只能认下。
虽然并不知晓陈光蕊究竟作了什么诗,但既然静飞瑄仙子没说,他们又哪里敢问。
然而,也就众人准备恭贺陈光蕊拔得头筹,能够与仙子共享良宵之时。
砰!
一声巨响,水榭那精美的雕花木门竟被人粗暴地一脚踹开!
只见门口涌进一群气势汹汹的豪奴,为首一人身材魁梧,满脸横肉。
身着华贵锦袍,却掩不住一身跋扈之气。
只见其,目光倨傲地扫过满堂惊愕的新科进士,最后肆无忌惮地落在主位旁静飞瑄那绝世容颜上。
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酒意与淫邪的笑容。
“哟!好热闹啊!新科进士们在此雅聚?怎的也不请我老房来喝一杯?”
房遗爱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对陈光蕊等人视若无睹。
径直朝着静飞瑄的方向,大大咧咧地嚷道:
“静仙子!可让本驸马好找!”
“齐王殿下今夜在府中设下赏月宴,遍邀长安名花,独缺仙子这轮明月岂不扫兴?”
“殿下有令,命本驸马务必请到仙子芳驾!马车已备在坊外,仙子,这就随本驸马走吧!”
房遗爱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有了齐王的命令,便就能在长安城横行无忌了。
一时间,水榭内瞬间死寂!
所有的诗情画意,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打断。
陈光蕊脸色更是剧变,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又强行压下。
齐王李祐,当今圣上第五子,性情暴戾,骄奢淫逸,在长安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其母阴妃出身前隋宗室,在宫中亦有些势力。
而这房遗爱,正是齐王李祐的忠实爪牙兼妹夫,仗着双重身份,向来横行无忌。
再加上房遗爱本身,更是丞相房玄龄之子,可谓背景深厚。
而陈曦看到如此一幕,更是不禁微微摇头。
果然,这房遗爱后来能被带绿帽子也是有原因的。
就是不知,这陈光蕊面对此等变故,会如何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