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身居高位之人,发起怒来,让人心慌惧怕。
侯夫人卢氏心一下子便乱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不断哀求,“太后,臣妇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再说,大姐儿是臣妇的亲生女儿,做母亲的哪个不盼着孩子好,若非如此,臣妇又何必为其深谋远虑,难不成,我不想自己女儿嫁的好,不想侯府攀上高亲,实在是大姐儿她…她从小没读过什么书,琴棋书画并不精通,臣妇担心贸然嫁过去,惹人笑话…这才,这才想让她待字闺中,多学几年。”
卢氏一脸诚恳,言词恳切,好似真是为子女深谋远虑的好母亲。
可太后也不是糊涂的,不会因她三言两语,落几滴泪,便打消心底怀疑。
卢氏始终没等到太后发话,心里仍惴惴不安,唯恐再被申饬,继续又道,“大姐儿出生那会儿,家里光景不好,委屈了这孩子,我也是想多留她几年,好弥补…”
“所以,还真是侯夫人一片慈母之心了…”
太后嗤笑一声,仍旧拖长音。
任是谁都能听出太后并不相信。
宣义侯沈峥心里本就七上八下,他如今也在朝堂领着职务,对于这位垂帘听政的太后有所耳闻,从未因对方年龄浅,就小看几分。
相反,他深知这位看似年轻的太后,一言一行都定然有深意。
他搞不懂对方为何会揪着这件事不放,可却知道若是被抓住把柄,那可不是小事。
想着,他暗暗抬起袖子抹了把额头冷汗,又递了个眼色给侯夫人卢氏,让她务必小心行事,切莫拉侯府下水,连累侯府。
卢氏心乱如麻心急如焚。
她也怎么都想不通自家事,怎么就会被太后给关注到了。
别说这些小事,就是宣义侯府,在京城,又算得了什么?
哪里就值得太后这样的人物在意。
可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
可又觉得太后当真是多管闲事,自古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大姐儿是她亲生的女儿,难道她还能害她不成?
这么想着,她底气又足了些,暗暗挺直脊背,抬起头,对太后道,“臣妇所言句句属实,而且大姐儿也没有意见,她最是贴心,也明白我的用意。“
言外之意,人家正主自己都没意见,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那么多了朝政大事,不够你忙?
刺杀刚过去,你当真这么闲?!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凝滞。
宣义侯脸都黑了,怀疑卢氏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敢对太后这般说话?
可他心里再着急,也不敢当太后的面呵斥,只能强忍着惧怕和怒气。
聂太后也有些吃惊,自从她坐上太后之位,除了头一年,那些外命妇和大臣对她小觑,言语间有些不敬外,这几年她已经很少被人如此待了。
一时间,倒是有些佩服卢氏。
目光在卢氏身上停留久了,自然发现了些问题。
沈书仪是跟沈峥一起入宫赴宴,结果沈峥自己回去了。
按理说,身为母亲,就算不吃不下睡不着,也该没心思装扮。
可卢氏不管是穿着还是搭配,无一丝不苟。
不仅仅她,就是她身边的侯府此女,也是一样。
甚至一脸红润,丝毫没有担心忧伤的样子。
跟那些在宫门外徘徊,担心家人的天壤之别。
太后眸色渐深。
挑了挑眉,又道,“可我怎么听说,你们宣义侯府中馈都是大小姐打理,若是真跟侯夫人说的那般愚钝不堪,我倒是要怀疑侯夫人是不是中邪了?!”
卢氏面色泛白,可还是提着一口气,强撑着反驳,“是,是想让大姐儿出嫁前,好好学着理事,才给她练手…”
“如此看来,倒真是一片慈母之心,本宫倒是错怪了侯夫人,既然如此,那今日当着本宫的面儿,两家就商讨一下亲事,想来有我保媒,国公府我不敢有异议…“
说着,不等众人反应,她特地又扫了一眼侯夫人卢氏,嘴角微勾,“正如侯夫人所言,大小姐的确吃了不少苦,以至于教养上欠缺,让侯夫人担心不已,我想侯夫人定然愿意拿出侯府一半家财给大小姐做嫁妆…“
说吧,又转向国公府,“我想国公夫人也会看在丰厚嫁妆和侯夫人一片慈母之心上,不会太过计较,你们说呢?!”
一席话,直接把在场之人炸的半天没回过神来。
其中,反应最快的还是沈时微。
她瞬间醒悟过来,沈书仪没死!
不仅没死,还不知怎么有了狗屎运,搭上了太后。
不!
绝不可以!
她内心激荡,几乎控制不住。
“怎么?侯夫人怎么不说话?对本宫的话有异议?!“太后脸色转冷,声音带着寒意。
卢氏头脑发懵,一时间根本无法作答。
“本宫宣你们入宫,本来是怕你们担心沈大小姐,特地告知你们她的安危,却没成想,至今都没人问一句。“
这话几乎啪啪打脸侯夫人卢氏,让她之前所言那些,都耐人寻味。
可她觉得这是天大的误解,她分明是要问的,是太后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只是,她再蠢笨,也知道这些不能说。
也只能在心里腹诽。
太后瞥了她一眼,今日之前,她对这位宣义侯夫人无什么印象,今个儿倒是印象深刻。
还好沈大小姐不仅是容貌还是脾性甚至脑子都不似这位侯夫人。
“太后,不知沈,沈书仪,她?!“
一直不说话的齐衡,忍不住,他原本所有的盘算窦氏寄托在沈书仪死了,那他就可以顺理成章让时微取代她嫁给自己。
可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时微刚才的样子,可真是让他心疼,因而不顾母亲劝阻,还是问了出来。
“沈书仪,临危不乱,救了本宫和皇帝,是本宫和皇帝的救命恩人,本宫已经决定封她为二品荣安县主,食邑一千。”
太后高声念着,这之前,她没有下定决心,到底是封赏侯府,还是单独封赏于她。
可看清侯府的嘴脸,她担心那傻孩子太过重情,便替她做了决定。
她从来是知恩图报的,尤其不知前路何处,趁着还有权柄能做决定,绝不会拖泥带水。
话一出,在场之人都懵了。
好一会儿,宣义侯沈峥才头一个回过神来,跪地磕头谢恩,“微臣谢太后…”
说着,他冲卢氏和沈时微使眼色。
卢氏表情复杂,一时间难辩喜怒。
倒是沈时微,脸色阴暗,让人耐人寻味。
当然更让人惊疑的还有齐国公世子齐衡,他虽然极力掩饰,可目光还是几次停驻在沈时微身上。
太后在后宫一路摸爬滚打,什么人没见过,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
几乎一眼看出这二人不清不白。
而侯夫人卢氏和国公夫人柳氏似乎也是知情的。
不过二人到底还是清醒大,很快跪地谢恩。
“哀家说了,是沈大小姐救了哀家,不然哀家只怕连坐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好了,哀家乏了,你们回去吧…“
“是,微臣遵命…”
宣义侯如释重负,巴不得赶紧走,只是突然想到什么,顿住脚,“太后,不知小女…”
“沈大小姐尚未脱离危险…”
看太后一脸疲乏,身边女官代为作答。
此话一出,原本还脸色难看的几人,顿时眼前一亮。
这一幕没有逃过女官法眼。
想起如今还躺在偏殿生死未卜的沈书仪,女官对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人嗤之以鼻。
“长姐,长姐她,她还好吗?”
沈时微短短时间,从天堂到地狱,又到天堂。
沈书仪没死,让她难以接受,可她或许,未必能活。
倘若如此,那一切还有机会。
“是啊,我可怜的书仪,没没有父母亲人照料,如何是好?还望太后恩准,能否让我们看一看那苦命的孩子…“
“胡说什么,能救驾,那是何等殊荣。”
宣义侯还算有脑子,及时制止卢氏不当之言。
“对,臣妇失言,实在是骤然得知女儿噩耗…”
“沈大小姐有太医院众太医看着,你们尽可放心,好了,本宫乏了,你们退下吧。“
聂太后当真有些头疼,实在是眼前之人明晃晃的算计,让她厌恶至极。
倘若不是沈书仪还昏迷,她不知道她真实的想法,定然不会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