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有了盼头,宋浅将新买的宅子差人打扫出来,带着回春迎春两人天天往那宅子里跑,书院倒是去得少了。
起初书院里的众人还以为宋浅真转性了,每日准时进学堂,甚至偶尔还提前。但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宋浅又开始频繁告假。
大家被她搞得惊讶了一阵,少有一部分人还被她的积极性给影响了,结果最后发现不过是做做样子,大家失望的同时,也偷偷松了口气。
就说嘛,烂泥哪有扶上墙的。
宋嫣倒是不满足于宋浅被简单嘲讽,她私下里煽动几个纨绔子弟设赌。
起初还只是小范围内,后来竟然连外院的学子也都悄悄下起了赌注。
宋浅整日忙于学琴和教新来的厨娘做点心,没去书院倒还不知此事。
铺子由珍宝阁的掌柜出面,买了已经按照她画的图纸装修了。前些天才寻来了两位有些天赋的厨娘,宋浅每日教她们做些点心,在外面购置的宅子里练习,做出来的试验品全给了铺子里装修的工人。
日子又忙又充实。
九月初的时候,宋浅接到通知,书院一个老夫子要退休了,每个人都必须去上这最后一课。
没想到这个时代也有这种形式,宋浅对此倒是没有意见,她当天一大早就去了书院。
完事后,她还需要去新宅里学琴呢。
……
轩墨书院。
秦穆搀着一个满头白发,蓄着山羊胡的老者。那老者清瘦,许是因为年龄大了走路都有些驼背了。
“言之啊,还记得八年前你在这书院中读书的事吗?”那老者枯瘦的手指着前方的建筑,轻声问道。
秦穆身量高,他弯着腰顺着老者的指的方向望过去,书院中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一如往年。
他轻声笑了一声,声音低沉温雅:“夫子那时候还批评学生,说学生思想反叛。”
那老者一愣,随后倒是笑起来,他叹口气,像是叹光阴,也像叹自己。
“新朝代需要新想法,你是对的。”
他年轻时也曾满腔抱负,后来做过高官,也因朝代更迭跌入泥潭,后来是当今圣上怜惜他的学识才华,特赦后入了轩墨书院授课。
秦家秦言之是个小天才,这小天才落到他手里时也不过八岁。
前朝是个君王昏聩,佞臣当道的时代,那时候百姓苦,他是世家出身,即便想为百姓做些实事也没逃过姓氏的囚牢和桎梏。他空有才华抱负,却始终跨不过家族利益,也斗不过当时的奸臣,叫不醒昏聩无用的君王。
渐渐地,他的思想竟也被桎梏住了,他面对国家大事时连写一篇策论都畏手畏脚,最后也沦为保守平庸的一类人。
新帝登基后,手段雷厉风行,前朝那些奸臣都被彻底清除,京城中的势力被轮番洗涤。
后来提及新政,当今圣上邀天下学子集思广益。秦穆的那篇策论就是在那时入了天子的眼。
最先看到那篇策论的却是他,当时他看后狠狠批评了秦穆,说他思想反叛,大逆不道。
结果呢,秦穆被钦点入朝,后来新帝推行新政策,将这些个权贵世家的手中的权利打散,权利和资源不再被集中掌握,整个大魏都以京城为例,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发展起来。
新帝登基至今也不过十五年,大魏却早就换了一副面貌,且国力越发强盛。
直至这时,老者才明白其中玄妙。
他年岁已高,这才在最后一课邀了秦穆来为他的师弟师妹们答疑解惑,若有一人能从中受益,也算是他的一份心意了。
一边追忆过往,秦穆扶着老者一边向学堂走去。
……
宋浅赶到学堂的时候,里面坐了不少人,见她来,大家都是沉默一瞬后,又各自围到一起蛐蛐。
她无所谓的挑了个位置坐下。
明丰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她,他皱了下眉后坐在了她旁边的空位上。
自从上次宋浅说不会再纠缠他以后,她当真没再出现过,这让明丰有点意外的同时也有点失落。原来宋浅几乎就是围着他转,还会亲自做些吃食给他送去。
其实他也说不清心里对宋浅什么感觉,以往只觉得对方长得漂亮,他是纨绔子弟,她是嚣张跋扈的恶女,能玩到一块去也正常。可惜宋浅的名声属实不好听,家中长辈多次耳提面命让他离她远些。
他听多了,觉得烦,却又觉得这烦闷来得无缘无由,最后只好归咎于宋浅身上。果然之后他开始远离宋浅,家中长辈没再说,宋浅却一如既往的缠着他,那种烦闷之感少了些,他便深以为然。
结果现在宋浅不围着他转了,他反而觉得少了些什么,每日来书院见不到她都莫名有些心烦。
老夫子的最后一堂课,他猜她定然会来,这才特意早来,果不其然就看见了宋浅。
宋浅还是原来那样,没有朋友,一个人独自坐在一处。
明丰歪头看她。
她今日穿了一身藕粉色的衣服,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前,头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看她眼睛微微闭着,浓密的睫毛卷翘。
平素宋浅缠在他身边的时候时常觉得她吵闹不讲理,如今看她安安静静坐着,明丰有些恍惚。
宋浅生得美,这是他早就知道的。可是难得看她这么温柔恬静,窗外的光投射到她白皙的脸上,竟让明丰觉得自己离她很远,仿佛下一秒她就要乘风飞上云端,再也不下来一般。
他忽然有些没由来的慌乱,伸手推了推宋浅。
每天从早忙到晚的宋浅因为太困坐着睡着了,她正做梦摸腹肌呢,就被人推着胳膊推醒。
她有些愤怒地偏头看罪魁祸首,结果看到一张清秀白皙的脸,脸上还有些慌乱。
未成年小屁孩。
宋浅刚刚还梆硬的幻肢萎了。
她打个哈欠瞥他一眼,“小孩哥,你干什么?”
打完哈欠后她的眼中水汪汪的,斜着眼瞥他,她的眼尾微挑,明丰从中察觉到了一丝媚意,他脸上飞快地浮现一抹红晕。
看在宋浅态度这个好的份上,他就给她个机会吧,以后只要她不要每日吵吵嚷嚷的,他还是愿意和她做朋友的。
他绷住了脸上的表情,状似无意地说道:“宋浅,我想吃绿豆糕了。”
上次她送的绿豆糕,他扔给那些狐朋狗友了,上次在街上那几人还说她做的糕点好吃。他还没吃过,他有些后悔了。
不过宋浅还在,她能做一次,就能做第二次。
他说完有些期待的悄悄注视着宋浅。
“???”
宋浅没完全清醒,听他这么说,“啊?哦。想吃去买啊。”
“要你做的。”
“再过些时日吧,我店铺就开张了。”
“你要开店?”
“对啊。”
“你缺银子吗,我可以给你啊。”
“V我五十,看看实力。”
明丰没听太懂,但猜了个大概,他解下腰间的荷包,送到她手里。
宋浅迷迷糊糊的,对方问一句答一句,听他说要给他钱,她下意识地玩起了梗。直到手里多了点沉甸甸的重量,她才彻底清醒。
不是,明丰这小子,有钱他真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