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莺拿了副筷子塞到他手中,又将装馅的盆推到他面前,
“不是给我包,你自己包了自己吃。”
谢长宴将筷子扔到面板上,像极了和家长闹脾气的小孩子,“不要!”
他出生在谢家最荣光的时候,自小便被父母如珍似宝地抚养大,虽学武也吃过不少苦,却是为了保家卫国,后来从军,过了一阵子风餐露宿的生活,然而就算再艰苦,吃食也有后厨负责,轮不到他这个主帅亲自掌勺。
别说下厨,若不是今日被苏莺强行推来,谢长宴连厨房都没进过。
苏莺也不急,搬了张椅子坐在他旁边,“那你包给我吃。”
谢长宴气急,“凭什么?”
苏莺答得理直气壮,“你吃了我给你做的饭,所以你也得给我做。”
他反驳,“那我还吃了二十多年厨子做的饭呢!难道我还要一道一道给他们做回去?”
“那不一样。”她认真地与他解释,“那些厨子是你聘来的,他们给你做饭,你给他们钱,合情合理。”
谢长宴,“你不也是我姑母聘来的?”
苏莺解释,“你姑母是让我来给你生孩子,又没让我给你做饭,你若是不想包馄饨,我也可以现在就推你回屋,咱们两个继续去生孩子。”
“苏莺!”谢长宴简直快被苏莺这些惊世骇俗的言论给气死了,“够了!”
他是真的生气,脸被涨得通红,连呼吸都开始急促,苏莺也怕把他给气坏了,许久没说话。
空气忽然寂静了下来,只剩炉火燃烧的“噼啪”声,苏莺去拽谢长宴的袖子准备哄他,谢长宴却忽然转过头,气哄哄地拿起筷子,略显暴躁地开口,“怎么包?”
苏莺眨了眨眼,想问他“不生气啦?”却终究没敢问出口,只握住他的手,将一片馄饨皮放入他的手心摊开,随后自己也拿了一片,拿起了筷子教他,
“你学着我的动作做就好了,很简单的。”
她教得很认真,谢长宴听着她娇媚的声音莫名消了气,开始认真学,可是从前极擅舞刀弄棒的那双手在这种事上却莫名不听使唤。
他瞧了眼苏莺包的,各个又鼓又漂亮,简直比酒楼里包得还要好,又瞧了瞧自己包的,又瘪又丑,瞧着就是不太好吃的样子。
不能接受自己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谢长宴一边盯着苏莺包馄饨的手使劲儿瞧,一边闷头使劲儿包,竟也包出了几个能看的。
他颇为满意,暗暗记下了那几颗馄饨的样子,准备留给自己吃。
待到全部的皮都包完,苏莺煮了一锅开水,将馄饨下入锅中,水很快煮沸,一个个馄饨飘在水面,确认熟透了,苏莺用漏勺将馄饨捞出来,香味弥漫了整个厨房。
连谢长宴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将馄饨装进食盒,坚持要去自己选定的小院吃饭。
谢长宴知道自己说不过她,也懒得和她犟,苏莺便又从厨房拿了个细长的小瓶子,看样子从前是个盐瓶,如今被闲置了。
她让他拿着瓶子,在路边折了些梅,把盐瓶当成花瓶插了进去。
此时阳光正足,有光透过琉璃窗子落在两人吃饭的餐桌上,桌子正中心放着插着梅花的小瓶子,谢长宴吃了一口热腾腾的馄饨,纵然他对吃食一直没什么讲究,却也被好吃到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苏莺手艺好得惊人,也不知她是如何调馅料、和面的,总之做出来的馄饨鲜美得很,连谢长宴起先包的那几个不好看的都好吃。
吃过饭,苏莺将食盒收好,又搬了一张小床放在阳光下。
她去扶谢长宴上床,谢长宴刚吃过饭,肚子有些撑,不太想动弹,于是问,“做什么?”
“晒太阳。”苏莺理所当然。
“不要。”他懒得陪她折腾,将整个身子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并不配合。
她也无所谓,将他的轮椅也推到阳光下,自己躺在小床上,盖着毯子晒太阳。
炉火正旺,阳光透过琉璃窗暖洋洋地晒在身上,谢长宴眯了一会儿,周身的阴鸷散去了大半。
他扭头去看苏莺,女人原本用袖子遮住了眼睛,现今袖口滑落了大半,露出一截光洁纤细的小臂搭在额头,红唇微抿,毯子紧裹在身上,隐约能瞧见凹凸有致的身段,原本吵闹的人在此刻是难得的安静,竟是已经睡着了。
阳光让女人原本便妩媚的容貌变得更明艳,谢长宴瞧着她,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不过错觉终究只是错觉。
一炷香后,苏莺醒了,强行将他推出门,逼迫他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亭子被锯成一块块木头。
谢长宴强烈抗议,然而抗议无效,这个女人我行我素到了极点,总之要么陪她在这里锯亭子,要么回去和她生孩子,两害相较取其轻,最终他还是孤坐在暖阳里,瞧着她锯亭子。
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只流浪的小橘猫,不停地“喵喵”叫着,苏莺难得丢下手中的锯和木头跑去厨房拿了些肉馅和热水,将橘猫诱到了谢长宴身旁。
橘猫就那样在谢长宴的身旁大吃大喝了起来。
谢长宴见过许多王公贵族养猫,那些猫各个被养得膘肥体壮,毛发锃亮,不像眼前这只,身材瘦小,明显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皮毛也分外干枯,让人没有想摸的欲望。
苏莺却爱不释手地摸着橘猫的小脑袋,橘猫吃饱了,满足地“喵”了一声,毫无戒心地将肚皮露出来给她摸。
谢长宴瞥了一眼橘猫,又看了一眼苏莺,脱口而出,“你也喜欢猫?”
“是啊。”她回答得很自然,随后疑惑地问他,“还有谁喜欢猫?”
“江蔻,她也喜欢猫,还养了一只蓝眼睛的波斯猫,总喜欢追着我挠。”
谢长宴的语气有几分怅然,他是在怀念那段双亲健在、自己也还健全的日子,然而这种怅然却被苏莺误认为是对江蔻的想念。
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不是谢家出事,谢长宴理所应当会和江蔻成亲生子,两人郎才女貌,会成为京城人人称赞的佳话。
苏莺倒是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她想起了之前那两个丫鬟说的话,好心劝慰他,“你好好养好身体,蔻蔻郡主对你一往情深,万一以后还有机会呢?”
“有病吧!”谢长宴又莫名炸了毛,“谁要和她有机会啊?”
他有些嫌弃地皱起鼻子,“你们这些女人都麻烦得很,我宁愿去出家做和尚,也不想和你们这群麻烦的女人在一起!”
苏莺早习惯了他的傲娇,随意应了一声便换了个话题问他,“可爱吗?”
原本还生气的谢长宴便这样莫名被她转移了注意力,又去看那只小橘猫。
橘猫在她的抚摸下将眼睛闭起来了,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呼噜”声。
谢长宴瞧了一会儿,下了定义,“蠢。”
也不知是说人还是猫,又或许都是,明明说出的话满是嫌弃,凤眸又忍不住往苏莺和小猫身上看。
苏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谢长宴自然而然地将这一声当成揶揄,不停地冷哼着抗议。
她好笑地瞧着他孩子气的举动,好心提醒,“你脸红了。”
“我那是被冻的!冻的!”谢长宴提高了音量,不想再在苏莺这里丢面子,又道,“天快黑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他急匆匆地推着轮椅往回走,怎么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