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四十分，林寻和王磊离开安全屋。
小区里的雾气比刚才更浓了，能见度不到二十米。那些枯死的树木在雾中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林寻打开探测器，屏幕上显示着苏晴规划出的最佳路线：从3号楼后门出发，绕到小区东侧围墙，沿着围墙走，最后从侧面接近保安亭。
“跟紧我，保持安静。”林寻低声说。
两人沿着墙移动。王磊很紧张，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呼吸声粗重。林寻能理解他的心情——第一次进入这种超自然环境，还能保持行动能力已经很不错了。
走到一半时，探测器突然发出轻微的震动。林寻抬手示意停下，看向屏幕：前方十五米，有两个热源，一动不动。
他做了个“蹲下”的手势，两人躲到一丛枯死的灌木后。透过稀疏的枝条，林寻看到了那两个热源的真身——
是保安。
但不是普通的保安。这两个“人”穿着深蓝色的制服，但制服已经破烂不堪，露出下面腐烂的皮肉。他们的脸被黑色的雾气笼罩，看不清五官，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眶。他们站在路中央，一动不动，像两尊雕塑。
“怎么办？”王磊用口型问。
林寻观察四周。这条路是必经之路，绕行需要经过中心花园——那里可能有“守望者”的人。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决定冒险通过。
他从腰带小袋里抓出一把圣盐，示意王磊也照做。
“数到三，我们一起把盐撒出去，然后全速冲刺。”林寻用气声说，“盐能扰它们几秒钟，够我们冲过去。”
王磊紧张地点头，手抖得差点抓不住盐。
“一、二、三！”
两把盐同时撒出，白色的颗粒在空气中散开。接触到盐粒的瞬间，两个保安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黑色的雾气剧烈翻滚。
“跑！”
两人冲出去，从保安中间穿过。林寻闻到一股腐肉混合福尔马林的味道，令人作呕。他不敢回头，拼命向前跑。
身后传来愤怒的嘶吼，但保安没有追来——圣盐似乎对它们有克制作用。
跑出五十米后，两人停下喘气。王磊扶着膝盖，呕了几声。
“还……还好吗？”林寻问。
王磊摆摆手，勉强直起身：“没……没事。继续走吧。”
接下来的路程相对顺利。他们沿着围墙走，避开了几处规则波动异常的区域。早上八点零五分，他们到达了保安亭附近。
保安亭坐落在小区大门内侧，是个不到五平米的小玻璃房子。门关着，但窗户没锁。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墙上挂着一串钥匙，桌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强光手电。
“太顺利了。”林寻皱眉，“顺利得不正常。”
按照副本的尿性，这种明显有用的道具不会轻易让人拿到。
王磊已经迫不及待：“我去拿！”
“等等。”林寻拉住他，“我先去试探。”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向保安亭的门。石头砸在门上，发出“咚”的一声，然后滚落在地。
没有反应。
林寻又等了三十秒，还是没动静。他深吸一口气，慢慢靠近保安亭。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眼睛不停扫视四周。
走到距离保安亭三米时，他看到了问题。
保安亭的地面上，有一圈几乎看不见的细线，呈完整的圆形，将保安亭围在中间。线的颜色和水泥地面几乎一样，不仔细看本发现不了。
“触发式陷阱。”林寻低声说，“一旦跨过这条线，就会触发某种机制。”
王磊走过来：“那怎么办？我们拿不到手电了？”
林寻思考着。陷阱一定有解除方法，否则设计它就没有意义——副本不是要绝对死玩家，而是要“筛选”。
他仔细观察那圈线。线很细，像是用某种荧光材料画的，在昏暗的光线下有极其微弱的反光。线的每个等分点——大约每隔三十厘米——都有一个微小的符号。
林寻蹲下身，仔细辨认那些符号。不是汉字，也不是常见的符文，倒像是……盲文？
“王磊，你会盲文吗？”
“啊？不会……等等，小雨会！她做过志愿者，学过基础盲文。”王磊突然想起，“她说盲文是‘视觉障碍者的文字’，但有时候也能用来……”
“用来传递秘密信息。”林寻接口，“盲文不依赖光线，在黑暗中也能辨认。而且很多人看不懂，保密性好。”
他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准一个符号放大拍摄。然后他站起来，后退到安全距离。
“苏晴，能看清吗？”他对着领口的微型麦克风说。
安全屋里，苏晴将画面放大：“有点模糊，但大致能辨认。这确实是盲文，而且……是中文盲文，不是英文。”
她快速查阅资料：“这个符号对应的点是‘1-3-5’，在中文盲文里代表‘水’。”
“水？”林寻皱眉，“其他符号呢？”
苏晴让他依次拍摄所有符号。一圈下来，一共十二个符号，对应十二个汉字：
水、火、土、金、木、月、、影、镜、门、锁、光
“五行加上一些概念……”苏晴思考着，“这看起来像某种密码。保安亭的钥匙，可能需要按照特定顺序触摸这些符号才能安全拿到。”
林寻重新观察那圈线。十二个符号等距离分布，形成一个圆。如果这是密码锁，那么开锁顺序就是关键。
“试试五行相生的顺序。”苏晴建议，“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但这里有十二个符号，五行只占五个。”
林寻脑中灵光一闪：“不是五行相生，是五行对应的时间顺序。看——水对应子时（23-1点），火对应午时（11-13点），土对应丑、辰、未、戌四个时辰，金对应申酉（15-19点），木对应寅卯（3-7点）。”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早上八点多，属于辰时，属土。那么下一个时辰是巳时（9-11点），属什么？”
“巳时属火。”苏晴说，“等等，你的意思是……要按照当前时间和接下来的时间顺序来触摸？”
“试试看。”林寻说，“从土开始，然后是火、金、水、木，再循环。”
他走到代表“土”的符号前，小心地不跨过线，伸手触摸那个符号。
符号微微发光，变成土黄色。
“成功了！”王磊兴奋地说。
林寻按照顺序，依次触摸“火”、“金”、“水”、“木”。每触摸一个，符号就亮起相应的颜色，形成一个五色光环。
当他触摸完最后一个“木”时，地上的线突然消失了。
陷阱解除。
两人对视一眼，林寻率先走向保安亭。门没锁，他轻轻推开。里面的空气很闷，有灰尘和金属锈蚀的味道。他取下墙上的强光手电，检查了一下——电量满格，有紫外线模式。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瞥到了桌上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本工作志。
林寻翻开第一页，上面的字迹工整：
“安康小区物业工作志，记录人：吴明”
吴明——那个物业经理的名字。
林寻快速翻阅。志记录了小区近半年的“异常事件”，其中很多描述让人不寒而栗：
“4月15：3号楼电梯再次出现13楼按钮，已有三名住户报告。已按规程处理，张贴警告。”
“5月7：负一层停车场发现不明生物痕迹，已封锁。建议上级派专案组调查。”
“6月22：李卫国（4号楼604住户）在电梯内失踪。家属报警，但监控显示他从未离开电梯。案件移交‘特殊部门’。”
“7月15：凌晨2:33，电梯自行运行。监控拍到模糊人影，但热感应显示无人。已上报。”
翻到最后一页，期是三天前：
“9月12：规则覆盖率已达87%，预计三后完全覆盖。‘种子’已播下，等待发芽。愿人类能在规则中找到出路，而非被规则驯化。——吴明”
林寻合上志，心中震撼。“规则覆盖率”、“种子”、“发芽”——这些词暗示，这个副本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有人（或者说有意识）在主动布置！
“林寻，快看这个！”王磊从桌子抽屉里翻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小区规划图，但图上用红笔画了一个巨大的法阵，覆盖整个小区。法阵的中心点，赫然是3号楼的电梯井。而在法阵外围，标注着七个点，分别对应：
门、镜、影、锁、光、水、火
正是刚才那十二个符号中的七个。
“这是一个仪式法阵。”林寻喃喃道，“电梯副本不是独立的，它是一整个仪式的一部分。而我们……都在这个仪式里。”
窗外，雾气更浓了。
安全屋里，苏晴突然喊道：“林寻，王磊，快回来！监测显示，整个小区的规则波动在急剧增强！有什么东西要醒了！”
几乎同时，小区里所有的灯——路灯、楼道灯、窗户里的灯——同时亮起，然后又同时熄灭。
在那一明一暗的间隙，林寻看到，保安亭的玻璃上，映出了无数人影。
那些人影密密麻麻，挤满了小区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全都低着头，手腕上系着黄色的布条。
然后，人影同时抬起头。
玻璃上，出现了成千上万张相同的脸。
那是李晓雨的脸。
每一张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