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萍站在舞蹈室的落地镜前,一袭黑色练功服勾勒出流畅挺拔的身段,足尖轻点地面,旋身时裙摆扬起如墨色蝶翼,眉眼间的清冷疏离,反倒衬得那张脸愈发昳丽夺目。镜中的女子眼波流转间自带风华,鼻梁秀挺,唇线分明,明明是足以让众生倾倒的模样,却偏偏成了旁人眼中最难靠近的爱情绝缘体。
自打上了大学,向绿萍表白的异性从未间断,有同系的学霸,有隔壁体育系的校草,甚至有校外慕名而来的企业家子弟,可她永远是一副礼貌周全的模样,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从不会给人半分遐想。“抱歉,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这句话,成了绿萍回应所有示好的标准答案。久而久之,众人皆知舞蹈系的绿萍美得不可方物,却也冷得像块冰,只能远观,不可亵玩。
唯有林亦辰,是个例外。他是绿萍身边唯一能长久驻足的异性,从大一入学时送绿萍去见病危的母亲开始,便成了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存在。绿萍习惯了他每天出现在舞蹈室门口,拎着温热的温水和毛巾;习惯了他在她练舞受伤时,熟练地帮她上药包扎;习惯了她熬夜赶论文时,他默默坐在一旁陪着,安静得只剩笔尖划过纸张的声响。她待他,就像待同宿舍朝夕相处的小姐妹,随意又自在,开心时会分享心事,难过时会倾诉委屈,却从没想过这份相处里,藏着别样的情愫。
唯一不同的是,比起舍友,她对林亦辰更多了几分全然的信任与依赖。练舞遇到瓶颈时,她第一个想找的是他;被旁人的追求烦扰时,她会下意识躲到他身后;就连一个人孤独过年时,她都会把自己的心事一一讲给他听。林亦辰也从未逾矩,始终以朋友的身份守在她身边,温柔又妥帖,把她的喜好记在心里,把她的难处放在心上,仿佛绿萍只是如他妹妹林亦童一样的所在,却从没有过半分表白,仿佛只要能这样陪着她,便已足够。
子过得安稳又平淡,直到大三开学,林亦辰拿到了哈佛交换生的名额,要出国深造一年。送他去机场那天,绿萍站在安检口外,看着他拖着行李箱转身的背影,心里莫名空落落的,却也只挥了挥手,笑着说“记得常联系”。那时的她还不懂,这份莫名的失落,早已是心动的预兆。
林亦辰走后,绿萍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上课、练舞、泡图书馆,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舞蹈室门口再也没有那个等她的身影,受伤时要自己笨拙地处理伤口,熬夜赶论文时身边只剩一盏孤灯。她开始频繁地翻看和林亦辰的聊天记录,看着他发来的哈佛校园风景,看着他说“这边的雪下得很大,想起你练舞时怕冷”,心里暖意翻涌,思念也如藤蔓般疯狂滋长。
她会在练舞结束后,下意识朝着曾经林亦辰等她的方向望去,每次都只能看到空荡荡的走廊;会在吃到好吃的东西时,第一时间想分享给他,手指在输入框里敲了又删;会在深夜睡不着时,一遍遍回想和他相处的点滴,想起他帮她挡开搭讪者时的坚定,想起他在她比赛失利时轻声安慰的温柔,想起他看向她时,眼底藏不住的笑意。
时光一天天流逝,这份思念愈发浓烈,绿萍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林亦辰对她而言,从来都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他是她困境里的依靠,是她欢喜时的念想,是她平淡岁月里最特别的存在。那些习惯成自然的陪伴,早已悄悄刻进了她的心底,从前的不以为意,不过是因为他从未离开过,从未让她体会过失去的惶恐。她开始盼着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盼着一年期满,林亦辰能早点回来,盼着能亲口告诉他,她好像,已经离不开他了。
与绿萍这边的澄澈思念不同,另一边的汪家,早已乱成一锅粥。舜娟完成自己梦想中的旅行,选择在悉尼定居,不再像过去一样对紫菱耳提面命,更没心思管束她的学业和生活。没了母亲的督促,紫菱彻底放纵了自己,本就不爱学习的她,脆整游手好闲,要么跟着楚濂四处闲逛,要么窝在家里看小说发呆,一帘幽梦里的忧伤,早已变成现实的幸福,爱情以外,她子过得浑浑噩噩,把学业抛到了九霄云外。
彼时的楚濂刚步入社会,忙着打拼事业,陪着紫菱的时间少之又少,于是其他方面对紫菱多有纵容,只觉得她年纪小,爱玩是天性,从没想过要好好引导。两人整腻在一起,情浓时便没了分寸,终究还是出了意外——19岁的紫菱,意外怀孕了。这个消息像惊雷般炸响在汪家和楚家,汪展鹏虽有不满,却也心疼女儿年纪小,终究还是点头同意了婚事;楚家父母看着紫菱尚且稚嫩的脸庞,虽有顾虑,却也碍于脸面,只能敲定奉子成婚,匆匆筹备婚礼。
远在法国的雨珊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费云帆的庄园里调养身心。这些子,费云帆陪着她慢慢走出过往的执念,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可听到紫菱要和楚濂结婚的消息,那些被压下去的不甘与怨恨瞬间翻涌上来。她始终忘不了自己追逐楚濂时的狼狈,忘不了紫菱拥有着她求而不得的爱情,更忘不了汪展鹏对她的亏欠。紫菱这般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一切,凭什么?
雨珊彻底疯了,她不顾费云帆的劝阻,当天就订了最快的机票回国,像一头失控的猛兽,眼里只剩滔天的怒火。婚礼当天,汪家张灯结彩,宾客云集,楚濂穿着笔挺的西装,牵着一身白纱的紫菱,接受着众人的祝福。就在仪式即将完成时,雨珊猛地冲了进来,头发散乱,眼神猩红,手里还攥着一把水果刀,嘴里嘶吼着:“紫菱,你凭什么嫁给楚濂!他本来就该是我的!”
宾客们吓得纷纷避让,场面瞬间混乱不堪。汪展鹏脸色煞白,急忙上前想拉住雨珊:“雨珊,你疯了!快住手!”雨珊一把推开他,径直朝着紫菱冲去,伸手就要去扯紫菱的婚纱,嘴里不停咒骂:“你这个抢别人东西的小偷!和你爸一样!”紫菱被吓得浑身发抖,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小腹,楚濂急忙将紫菱护在身后,和雨珊撕扯起来。
混乱中,雨珊狠狠推了紫菱一把,紫菱重心不稳,狠狠摔在地上,小腹传来一阵剧痛,鲜血瞬间染红了洁白的婚纱。紫菱疼得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嘴里发出凄厉的哭喊。楚濂见状,目眦欲裂,一把将雨珊推倒在地。往里对雨珊的忍让与顾忌,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愤怒。
雨珊被推倒在地,依旧不肯罢休,挣扎着要爬起来继续纠缠。紫菱看着自己身下的血迹,感受着腹中生命的流逝,积攒多年的委屈与恨意彻底爆发。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柔弱退让的紫菱,忍着剧痛爬起来,抓起旁边桌上的花瓶,朝着雨珊的脸狠狠砸了过去。“汪雨珊,你别太过分!”
花瓶碎裂的声响刺耳至极,雨珊惨叫一声,捂着脸倒在地上,鲜血从指缝间不停涌出,疼得浑身抽搐。众人看着这一幕,吓得噤若寒蝉,好好一场婚礼,变成了这般血腥的闹剧。汪展鹏站在原地,面如死灰,他知道,汪家彻底颜面扫地了。
紫菱被紧急送往医院,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孩子没保住。更让人绝望的是,医生告知楚濂和紫菱,因为这次意外流产,紫菱往后再也无法生育。这个消息,让紫菱彻底崩溃,也让楚家父母的脸色沉到了谷底。
而这场婚礼闹剧,很快传遍了整个上流社会。汪家姐妹争一夫,闹到婚礼现场,还闹出了人命(胎儿),雨珊被毁容,紫菱失去生育能力,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众人私下里议论纷纷,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汪展鹏当年抛弃发妻舜娟,娶了小三,如今他的女儿们也有样学样,一个个都盯着姐妹的男朋友抢,真是不爽。汪展鹏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旁人异样的目光,往里的体面荡然无存,彻底丢尽了颜面。
费云帆紧随雨珊回国,赶到婚礼现场时,看到的便是雨珊捂着脸倒在血泊里,楚家父母和楚濂围着雨珊破口大骂的场景。楚母指着雨珊,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恶毒的丫头!毁了我家儿媳,害了我家孙子,我绝不会放过你!”楚濂更是红着眼,恨不得将雨珊生吞活剥:“汪雨珊,紫菱要是有什么事,我跟你拼命!”
雨珊疼得浑身发抖,脸上的剧痛让她几近昏厥,却依旧倔强地不肯低头。就在这时,费云帆拨开人群走了过来,将狼狈不堪的雨珊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地看向众人。面对楚家众人的怒火,他神色淡然,缓缓开口,说出了那句震惊全场的话:“紫菱只不过失去了孩子,可她自始至终,都拥有着雨珊求而不得的爱情。”
一句话,让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楚家父母愣住了,楚濂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失。是啊,紫菱失去了孩子,可她有楚濂满心的疼爱,有众人祝福的婚姻,有雨珊梦寐以求却始终得不到的一切。而雨珊呢?她不过是个执念太深的可怜人,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空。
费云帆不再看众人复杂的神色,弯腰抱起浑身是血的雨珊,转身就走。他没有理会身后的谩骂与指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治好雨珊的脸,一定要护着这个让他心疼的姑娘。接下来的子,费云帆动用了所有人脉和资源,带着雨珊辗转于国内外各大整形医院,寻遍了顶尖的整形医生,不惜一切代价,只为让雨珊恢复往的容貌。
医院里,紫菱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失去孩子的痛苦,加上再也无法生育的绝望,让她彻底垮了。楚濂守在床边,满心愧疚,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看着紫菱空洞的眼神,心里第一次生出一丝茫然,他从未想过,他们的婚姻,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开始。
楚家父母得知紫菱再也无法生育的消息后,态度彻底变了。在他们眼里,传宗接代是头等大事,紫菱无法生育,便是最大的过错。起初他们还顾及着颜面,不曾明说,可子一天天过去,楚母开始旁敲侧击地劝楚濂:“楚濂啊,你还年轻,楚家就你这一个独子,总不能断了后啊。紫菱这情况,你们……还是算了吧。”
楚父也跟着附和:“是啊,婚姻不是儿戏,没有孩子的家,终究是不完整的。趁现在还年轻,早点离婚,再找个合适的姑娘,也好给楚家留个后。”他们一遍遍在楚濂耳边劝说,字字句句都戳中楚濂的软肋。一边是和紫菱多年的感情,一边是父母的期盼和楚家的传承,楚濂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整愁眉不展,痛苦不堪。
紫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一片冰凉。她知道,自己失去了生育能力,就等于失去了在楚家立足的资本。从前楚濂对她的纵容与疼爱,在现实面前,似乎也变得不堪一击。她忽然想起绿萍,想起自己当年伤害绿萍时的肆无忌惮,想起绿萍当年的绝望与痛苦。如今轮到自己,她才明白,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滋味,有多难熬。
而远在北京的绿萍,接到妈妈电话时,正在舞蹈室里练舞。
“绿萍,紫菱奉子成婚,婚礼上雨珊闹场,紫菱流产了,还再也不能生孩子,雨珊也被紫菱毁容了。”
绿萍闻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汪家的事,早已和她无关,紫菱的苦,雨珊的痛,汪展鹏的难堪,都是他们自己选的路,怨不得旁人。只是想不到,风水轮流转,前世护着紫菱的费云帆,这一生竟然成为雨珊的保护神。她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没有同情,甚至有丝快意,只觉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种什么因,便得什么果。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林亦辰发来的视频通话。绿萍心里阵阵暖意,走到一旁接起电话,屏幕里出现林亦辰熟悉的脸庞,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背景是哈佛的校园,雪下得很大。“绿萍,我还有三个月就回去了。”林亦辰笑着开口,眼底满是思念,“我这边一切都好,你呢?练舞别太辛苦,记得照顾好自己。”
看着他温柔的眉眼,绿萍的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连来听到汪家消息的那点微澜,瞬间消散殆尽。她轻声说:“我很好,我等你回来。”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笃定。她知道,等林亦辰回来,她一定要告诉他,她思念了他整整一年,她终于明白,他才是她生命里最珍贵的光。
电话那头的林亦辰,看着绿萍眼底难得的温柔,心跳骤然加速,笑着点头:“好,我一定早点回去。”
与此同时,国外的整形医院里,雨珊躺在病床上,脸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费云帆坐在床边,温柔地给她擦着手,轻声安慰:“别怕,医生说恢复得很好,等拆了纱布,你还是那个漂亮的雨珊。”雨珊看着费云帆眼底的心疼与坚定,眼眶忽然红了。她这辈子,从未有人这般不顾一切地护着她,从未有人这般把她放在心尖上疼。
她轻声问:“费云帆,我是不是很傻?”费云帆摇了摇头,握紧她的手:“不傻,只是从前没看清值得的人。往后,有我在。”雨珊靠在床头,闭上眼,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终于明白,那些关于楚濂的执念,那些关于报复的不甘,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真正值得她珍惜的,从来都不是那个不爱她的人,而是眼前这个永远为她撑腰的费云帆。
楚家这边,楚濂的挣扎还在继续。楚母依旧劝他离婚,楚父更是放了狠话,若是他不离婚,便断了他的经济来源。紫菱看着楚濂渐憔悴的脸,心里愈发清楚,这段始于懵懂,终于意外的婚姻,终究是走不下去了。她没有哭闹,只是平静地看着楚濂,轻声说:“楚濂,我们离婚吧。”
楚濂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满是愧疚,却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那一刻,紫菱的心彻底死了。她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却没想到,爱情在现实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她失去了孩子,失去了生育能力,失去了婚姻,最后才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从未真正长大。
汪展鹏看着家里一团糟的局面,看着两个女儿一个毁容、一个离婚又失去生育能力,心里满是悔恨。他想起舜娟,想起绿萍,想起自己这一辈子做过的错事,终于明白,当年他的背叛与偏心,种下了多么恶毒的果。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亲手毁了自己的家庭,毁了女儿们的人生,只能在无尽的愧疚里,度过往后的子。
子依旧往前走着,绿萍在舞蹈室里继续追逐着自己的热爱,满心欢喜地等着林亦辰归来;雨珊在费云帆的陪伴下,慢慢恢复容貌,也慢慢找回了真正的自己;紫菱和楚濂离婚后,独自搬离了楚家,学着一个人生活,学着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汪展鹏守着空荡荡的家,在悔恨中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