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归墟三月，人间三日
归墟深处，时间凝滞。
萧云澈盘坐在水晶宫殿的中央，周身环绕着紫、青、赤、蓝四色光流，如同四条灵蛇在经脉中游走。水帝本源泪融入眉心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无尽深海——不是窒息，而是被温柔的洋流包裹，每一寸肌肤都在吸收着古老的水之法则。
第一日。
四股力量开始野蛮冲撞。
雷霆狂暴，要撕裂一切；风灵疾速，要挣脱束缚；火焰炽烈，要焚尽万物；水流柔韧，却以绵密之力化解着前三者的锋锐。每一次冲撞都让萧云澈的五脏六腑剧烈震颤，嘴角溢出鲜血。
但他没有强行压制，而是以《九霄玄雷录》中记载的“四象归元诀”引导。这功法本是雷帝推演五帝合一所创，如今虽缺土帝，却已初具雏形。
丹田内，雷霆化作紫色海洋，狂风凝聚成青色天柱，烈焰燃烧成赤色天穹，而新生的水流则在大地（虽未成形）之上奔涌。四者之间，逐渐形成微妙的平衡。
第十日。
平衡初成。
萧云澈睁开眼，瞳孔中四色流光轮转。他抬手，掌心浮现一个巴掌大小的四色光球——紫雷为核，青风为翼，赤火为壳，蓝水为媒。
“四帝真元……”他喃喃自语。
这还不是真正的四帝归一，只是初步融合。要完全炼化，至少需要三月苦功。
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发生质变。若说之前三帝之力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那现在加入了水帝之力，这柄剑有了“柔韧”——可刚可柔，变化无穷。
第三十日。
异变突生。
萧云澈正在运转周天，突然神识被拉入一片虚无空间。空间中央，四道虚影相对而坐——正是雷帝、风帝、火帝、水帝的残存意志！
“小子，你进展太慢。”雷帝虚影开口，声音如雷霆炸响。
“外界三日，此地三月。若三月内不能突破化神，你便没有与蛮族祖神一战的资格。”风帝虚影补充。
火帝虚影冷哼：“本帝最讨厌婆婆妈妈。今日起，我等四魂将合力助你，但过程……会很痛。”
水帝虚影温柔一笑：“孩子，忍住。”
不等萧云澈反应，四道虚影同时融入他体内！
轰——！！！
比之前强烈百倍的剧痛爆发！四帝意志强行推动他的修为，冲击化神瓶颈！
元婴在丹田内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四色裂纹。每一次心跳，裂纹就扩大一分。这是“碎婴化神”的关键步骤——元婴破碎，神识与肉身彻底融合，方可踏入化神境。
但这个过程凶险万分，十人中能有一人成功就不错了。
“给我……破！”萧云澈咬牙嘶吼，将全部意志集中在元婴上。
咔嚓——！
元婴表面，第一道裂纹彻底绽开。
—
同一时间，北境。
外界只过去了三日，但局势已急转直下。
铁门关，中军大帐。
萧震天盯着沙盘，脸色铁青。沙盘上，代表蛮族的赤色小旗已经从边境向北推进了三百里，连破三座要塞。更诡异的是，蛮族大军行进路线精准地绕开了所有预设的埋伏点。
“有内鬼。”老将军声音嘶哑，“而且职位不低。”
帐下众将面面相觑，最后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投向副帅周猛。
周猛神色如常，拱手道：“元帅，末将以为，当务之急是收缩防线，固守铁门关。待探清蛮族虚实，再做打算。”
“固守？”虎贲营统领赵破虏拍案而起，“周副帅，蛮族已深入我境三百里，沿途屠戮三村，劫掠粮草无数！若再退，北境民心尽失！”
“那赵统领有何高见？”周猛冷笑，“带兵出击？蛮族此次出动三十万大军，更有‘血狼骑’为先锋。野战之下，我军胜算几何？”
“至少比龟缩强！”
“够了。”萧震天喝止两人，独臂按在沙盘边缘，“传令：龙骧营、虎贲营各出三万，分兵两路，袭扰蛮族侧翼。鹰扬营留守铁门关。另外……”
他看向周猛：“周副帅，你率玄甲营五千精骑，护送粮草前往‘落鹰涧’大营。那里有十万石军粮，不容有失。”
周猛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随即躬身：“末将领命！”
众将领命退下。
帐中只剩萧震天一人时，秦霸先从暗处走出：“元帅，你真放心让周猛去押粮？”
“放心？”萧震天苦笑，“但他是副帅，又深得陛下信任，若无确凿证据，我动不了他。此次派他去押粮，也是试探——若粮草平安送达，是我多疑。若出事……”
他眼中闪过寒光：“那便坐实了他通敌之罪。”
秦霸先沉吟：“可落鹰涧距此八百里，若真出事，恐怕……”
“所以我让你暗中跟随。”萧震天压低声音，“带三百‘影卫’，全程监视。一旦周猛有异动，就地格杀！”
“是！”
秦霸先领命离去。
萧震天走到帐外，望向南方天空。
“澈儿……为父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你……要尽快回来啊。”
风雪中，老将军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
—
落鹰涧，地处北境腹地，两侧是千丈绝壁，中间只有一条狭窄谷道。此处易守难攻，萧家在此经营百年，建有一座隐蔽大营，储存着北境边军半年的粮草。
周猛率五千玄甲营押运着三千车粮草，在谷道中缓缓前行。
队伍中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内，那名蛮族萨满正与周猛密谈。
“祖神已醒九分，三日后子时，血祭完成。”萨满声音阴冷，“届时祖神将亲临战场，灭杀萧震天。而你……将成北境新主。”
周猛眼中金芒闪烁：“皇帝陛下那边……”
“放心，陛下已承诺，只要北境归顺，便封你为世袭‘镇北王’，永镇北疆。”萨满咧嘴一笑，“至于那萧家小儿……祖神自有安排。”
“萧云澈现在何处？”
“东海归墟，被困在水帝遗宫。”萨满语气不屑，“水帝设下‘时光封印’，外界三日，宫内三月。待他出来，北境早已易主。”
周猛点头，却又皱眉：“但我总觉不安。萧云澈此子气运滔天，屡次绝境逢生……”
“气运再强，能强过祖神？”萨满冷哼，“祖神乃上古时期便存在的半神，若非当年五帝联手镇压，早已一统人间。如今天道衰弱，五帝皆陨，谁还能阻祖神？”
正说着，马车突然停下。
“副帅，前方谷口有异！”亲兵来报。
周猛掀开车帘，只见谷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队人马——约三百人，黑衣黑甲，脸上覆着鬼面，正是萧震天麾下最神秘的“影卫”！
为首者摘下鬼面，露出秦霸先刚毅的面容。
“周副帅，”秦霸先声音冰冷，“元帅有令：粮草改道‘飞鹰峡’，由末将接手押运。请副帅随我回铁门关复命。”
周猛瞳孔微缩。
被发现了？不，应该只是怀疑。
他镇定下马，拱手道：“秦统领，军令如山，岂能说改就改？况且飞鹰峡路险，粮车难行……”
“这是元帅亲笔手令。”秦霸先亮出一卷帛书，“周副帅，莫非要抗命？”
气氛骤然紧绷。
玄甲营士兵下意识按住刀柄，影卫则无声散开，形成合围之势。
周猛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秦统领误会了。既然是元帅之命，末将自当遵从。”
他转身，对亲兵下令：“传令，改道飞鹰……”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周猛猛地回身，一掌拍向秦霸先！掌心金光大盛，赫然是金丹后期全力一击！
秦霸先早有防备，横刀格挡。但他没料到的是，周猛这一掌只是虚招——真正的杀招，来自他身后的蛮族萨满！
萨满口中念诵晦涩咒语，一道血色符箓自袖中飞出，贴在秦霸先胸口！
“血煞封灵咒！”秦霸先脸色剧变，只觉浑身灵力瞬间凝固，动弹不得！
“杀！”周猛厉喝。
玄甲营中，竟有近千人同时倒戈，杀向同伴！显然，周猛早已在军中安插了亲信。
影卫虽强，但猝不及防下，瞬间死伤数十人。更可怕的是，谷道两侧崖壁上，突然冒出无数蛮族弓手，箭如雨下！
“周猛！你果然通敌！”秦霸先目眦欲裂。
“成王败寇罢了。”周猛冷笑，“秦统领，念你也是人才，若愿归顺，我可饶你一命。”
“呸！萧家待你不薄，你竟做出如此猪狗不如之事！”
“萧家？”周猛眼中闪过怨毒，“我周家世代为将，却始终被萧家压一头！我父周镇雄，当年也是北境副帅，就因得罪了萧震天，被贬至南疆，郁郁而终！此仇不报，我周猛誓不为人！”
他抬手指向秦霸先：“杀了他！”
蛮族萨满狞笑着走近，枯手抓向秦霸先天灵——他要抽魂炼魄，献给祖神！
千钧一发之际，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而是……海水倒悬！
“怎么回事？！”周猛骇然抬头。
只见苍穹之上，竟浮现出东海景象！万里波涛倒卷，归墟漩涡清晰可见。而在漩涡中心，一道身影正缓缓升起——
蓝衣黑发，眉心四色印记流转，周身威压如海，赫然是……萧云澈！
“不……不可能！”蛮族萨满尖叫，“他怎么可能提前出关？！”
水帝遗宫的时间封印，确实还未解除。
但萧云澈用了取巧之法。
归墟第九十日。
四帝意志的助推下，元婴终于彻底破碎！紫、青、赤、蓝四色碎片在丹田内重组，化作一个面容与萧云澈一模一样、却只有三寸高的“元神”！
化神初期，成！
但萧云澈没有停下。
他借着突破时的天地共鸣，强行感应外界——这是化神修士才有的能力“神游万里”。然后，他“看”到了北境的危局，看到了周猛叛变，看到了秦霸先遇险。
“来不及了……”萧云澈心急如焚。
闭关才九十日，还需一月才能完全稳固境界，破关而出。可秦霸先……等不了一月！
“有一个办法。”水帝意志忽然开口，“以我‘本源泪’为引，施展‘水镜投影’。可将你一缕元神投影到北境，维持一炷香时间。但代价是……本源泪将永久损耗三成力量。”
“那就用！”萧云澈毫不犹豫。
“你可想清楚了？本源泪损耗，意味着你无法完全获得水帝传承，将来五帝合一时，可能会有缺憾……”
“秦老将军为我萧家出生入死，若见死不救，我要这完美传承何用？”
水帝意志沉默片刻，轻叹：“好孩子。”
于是，便有了此刻的景象——
东海倒悬，投影降临！
落鹰涧上空，萧云澈的投影缓缓睁开眼。虽只有本体三成实力，但化神威压，依旧让下方万人窒息。
“周猛，”投影开口，声音如九天雷音，“你可知罪？”
周猛脸色惨白，却咬牙道：“装神弄鬼！不过是一道投影，能奈我何？！”
“是吗？”萧云澈抬手，虚空中凝聚出四柄光剑——雷剑紫、风剑青、火剑赤、水剑蓝。
“四帝剑阵，诛邪。”
四剑齐出！
第一剑，雷剑横扫，千名叛变的玄甲营士兵如割麦般倒下。
第二剑，风剑穿梭，崖壁上的蛮族弓手惨叫坠亡。
第三剑，火剑焚天，谷道内燃起滔天烈焰，蛮族萨满惊恐逃窜，却被火焰追上，化作灰烬。
第四剑，水剑柔转，化作万千雨丝，落在秦霸先身上——血煞封灵咒瞬间瓦解！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
周猛呆立当场，浑身颤抖。他终于明白，自己与这少年的差距，已是天壤之别。
“饶……饶命……”他瘫跪在地，“我也是被迫，是皇帝逼我……”
“这些话，留到地府去说吧。”萧云澈投影抬手一指。
一道水蓝色剑气贯穿周猛眉心。
这位谋划多年的叛将，瞪大眼睛，轰然倒地。
投影开始变淡。
“秦老将军，”萧云澈看向秦霸先，“清理叛军，固守大营。三日后，我本体将归。”
“末将领命！”秦霸先单膝跪地，热泪盈眶。
投影彻底消散。
天空恢复原样，仿佛刚才一切只是幻梦。
但满谷的尸体，证明那不是梦。
秦霸先抹去眼泪，厉声喝道：“影卫听令！清理战场，收押降卒！飞鹰传书铁门关——周猛已诛，叛乱已平！”
“是！”
而此刻，归墟深处。
萧云澈吐出一口鲜血，眉心蓝色水纹暗淡了三成。
但他笑了。
“值得。”
闭目，继续闭关。
还有一月。
待他完全出关之日，便是蛮族……灭族之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