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步跟上秦轩身后，像只小雀般追问道：
“公子，我们提前入京，接下来要去何处？”
“莫非是要直闯鉴察院，救出司里里和萧恩？”
秦轩微微咂舌，听罢只觉这丫头实在单纯。
八门搬运虽妙，但鉴察院机关密布，岂能悄无声息救人？
更何况一旦惊动伍竹，局面将彻底失控。
此时也未到撕破脸的地步。
除非——迎娶李芸睿之计彻底无望，否则他并不想正面冲突。
“我对鉴察院那位提司笵闲有些兴趣，故而提前入京，先去会会这位小笵大人。”
疏羞不置可否地点头，公子去哪她便去哪。
问了几名路人后，二人很快来到笵府门前。
秦轩微微颔首，疏羞会意，上前抬手叩门。
咯吱——
笵府大门缓缓开启，一个小厮探头张望，忽然看见容貌绝色的疏羞，不由得揉了揉眼睛，结巴问道：
“姑娘，你寻我家小笵大人？他确实在府上，可你这般深夜登门……似乎不太妥当。”
“虽说我家少爷才名远播，倾慕的女子数不胜数，但姑娘你也未免太大胆了些，这深更半夜来私会，成何体统！”
疏羞一脸错愕地看着这小厮，只觉此人言语荒唐，脑子不清，脸上顿时浮现出明显的厌烦之色。
一旁的秦轩忍不住笑出声来。见疏羞拳头已悄悄攥紧，他连忙上前一步，轻摇羽扇，从容道：
“误会了。她只是我的侍女，我此来，是为拜访犯闲，劳烦通报一声即可。”
小厮这才醒悟，略带尴尬地朝疏羞笑了笑，随即对秦轩恭敬点头：
“公子稍候，我立刻去通传。”
片刻之后，犯闲竟比小厮更快出现在府门前。
他目光落在秦轩身上，怔了一瞬，秦轩则含笑向他点头示意。
站在秦轩身侧的疏羞，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游移，满心疑惑。
最终，犯闲率先开口：
“这位兄台，我们……曾相识？”
秦轩轻笑着迈前两步，神情骤然认真：
“《红楼》是你写的？”
刹那间，犯闲心头电光石火，思绪翻涌，待反应过来时，已满脸震惊，抬手指向秦轩：
“《三國》是你写的？”
小厮与疏羞听得一头雾水，两人对话如谜语一般，似懂非懂。
随着犯闲与秦轩步步靠近，四目相对之际，秦轩低声道：
“天王盖地虎。”
犯闲倒吸一口气，脱口而出：
“宝塔镇河妖！”
秦轩轻摇羽扇，继续道：
“奇变偶不变。”
犯闲由惊转喜，继而狂喜，仰头大笑：
“符号看象限！”
话音落下，二人猛然相拥，犯闲激动难抑，秦轩则淡然含笑。
“兄弟！真是兄弟！”
“人生何处不相逢！”
看着犯闲与秦轩勾肩搭背步入府内，小厮和疏羞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那个……姑娘，你还进不进来？”小厮干咳两声问道。
疏羞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快步追入笵府，朝着那重逢如故的二人赶去。
书房之中，柳茹玉匆匆奔入，见到正在品茶读书的笵建，喘着气问：
“老爷，犯闲……他还有个兄弟？”
笵建微皱眉头，抬眼望向柳茹玉，眼中尽是不解：
“兄弟？是结拜的，还是什么缘故？”
柳茹玉快步上前，一把夺过笵建手中的茶杯，仰头饮尽，随即开口：
“他们俩，真像亲兄弟。”
笵建猛然起身，震惊地盯着柳茹玉：
“你……”
话只说了一半，他便缓缓坐了回去。
犯闲有个亲兄弟？荒唐！何况柳茹玉向来喜欢大惊小怪，她的话也值得信？
“大概只是犯闲在儋州结识的故交罢了。除了若若和思哲，犯闲本就没有别的兄弟姐妹。”
柳茹玉静静望着笵建，眼中掠过一丝怜悯，轻轻摇头，随即退出书房。
此时，笵家正堂。
犯闲已知晓眼前之人名为秦轩。
疏羞守在堂口，屋内只剩犯闲与秦轩低声交谈。
“轩哥，你不晓得，当年我初读《三國演义》，整个人都傻了。早年就想着去邶齐见你一面。”
“没想到，最后是你先来了庆國。”
秦轩轻摇羽扇，动作优雅，却让犯闲看得牙根发酸。
“闲弟言重了。谁先见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怀有同样的志向。”
“若我没猜错，你母亲叶轻媚，也是……”
他指尖轻点自己，又指向犯闲。
犯闲早有此念。尽管叶轻媚曾留书信于他，但他始终坚信——她亦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
至于那共同的理想，他自然明白，正是刻在鉴察院门前石碑上的字句。
望着秦轩从容不迫的模样，犯闲语气低沉：
“轩哥，你怕是没尝过这世道的狠辣。在这皇权当道的天下，谈共和，根本不可能实现。”
原以为他会据理力争，滔滔不绝。可秦轩听罢，竟默默点头。犯闲反倒愣住。
“确实不可能。但能走多远，谁又能断言？”
一语如雷贯耳，犯闲心头剧震，仿佛被点醒。
见他眼中光芒渐起，秦轩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淡淡道：
“闲弟不妨去邶齐走一趟，看看如今的邶齐，究竟变了多少。”
犯闲怔了片刻，继而一笑：
“邶齐的情况，我多少也了解一些。”
秦轩闻言，嘴角微扬：
“嗯，你们知道的，只是我愿意让你们知道的。”
“鉴察院虽擅情报，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军统的影子。至于军统……我想，闲弟不会陌生。”
犯闲瞳孔骤缩，猛地抬手指向他：
“你……你竟把军统都拉起来了？”
秦轩用羽扇轻轻压下他的手，笑意温然：
“现在说什么都显得多余，等闲弟亲自去邶齐走一趟，回来咱们再谈理想。这世间既然让我二人相遇，必有其深意。”
“怎么样，闲弟，敢不敢陪为兄疯一次？”
犯闲嘴角微抽，赶紧应道：
“咳咳，轩哥怎么说，我就怎么来。等有机会亲眼见识邶齐，再详谈不迟。”
正事聊罢，秦轩与犯闲便随意闲谈起来。
犯闲对这个世界的地理格局极为好奇，而秦轩恰好见闻广博。
听完他对天下版图的讲述，犯闲眼中顿时闪出光芒：
“照这么说，我们已知的疆域之外，竟还有类似各大洲的存在，藏着无数未曾听闻的國度？”
秦轩尚未回应，一道甜软的声音忽然传来：
“哥！哥！”
“听说你有朋友来了？”
一听这声音，犯闲脸上立刻浮起宠溺笑意，转头对秦轩道：
“轩哥，那是我妹妹笵若若。”
此时，笵若若小跑着刚到正堂门口，便看见了站在那里的疏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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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见到这般人物，年少的笵若若脚步一顿，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起疏羞来。
堂中犯闲笑着招呼：
“若若，进来吧，哥给你引荐一下你的偶像。”
笵若若将目光收回，带着疑惑快步进堂，只见犯闲和秦轩相对而坐，正品着茶。
“偶像？”
她心头一怔：我唯一的偶像不就是哥哥吗？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
不得不说，笵若若生得灵秀动人——眸光灵动如星，脸庞小巧精致，肤若凝脂，通体透亮，无一处不显天生丽质。
“若若，你不是总问我，写出《三國》那样的奇书之人究竟长什么样？今天，哥就揭晓答案。”
犯闲起身欲要得意一番，笵若若双眸瞬间发亮，转身便朝秦轩奔去，惊喜问道：
“是你写的《三國》？”
秦轩轻摇羽扇，还未开口，她已然笃定：
“一定是你！羽扇纶巾，分明就是秦亮本人。那你就是‘老吴莫怪’？”
“你跟我哥还真是一个样，笔名都取这么古怪，一个叫老吴莫怪，一个叫曹先生。”
犯闲与秦轩相视一眼，无奈苦笑。
有个聪慧过人的妹妹，有时候真让人想藏点秘密都难。
“若若，我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秦轩，正是《三國演义》的作者。”
笵若若轻笑一声，在秦轩的邀请下，三人围桌而坐，谈笑风生。
疏羞站在厅前也被招呼过去，四人便摆上酒菜，边饮边叙。
茶未凉透已换作酒，言谈间不觉夜深。
笵建等了许久，终于听下人回报说人已散去，立刻召来犯闲，急欲知晓那突然现身的陌生青年与儿子究竟有何关联。
书房中，犯闲正饮着醒酒汤，面对笵建追问，并未遮掩，坦然道：
“爹，昨晚来找我的，是邶齐圣子秦轩。”
笵建正啜茶，闻言一惊，茶水喷出：
“你说什么？邶齐圣子！”
“他不是该明日才随使团进京吗？怎会提前潜入京都，还专程寻你？你们先前有往来？”
犯闲摇头：
“从未相识，昨夜初见。”
笵建满心困惑，语气焦躁：
“初见！初见就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犯闲摆手浅笑：
“不必在意，这叫相见恨晚。我与秦轩在许多见解上竟出奇一致。”
笵建叹气，抬手指着他，半晌无语。
“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涉及國政，我自有分寸，不会糊涂。”
次日，邶齐使团正式入京，鸿胪寺将其安置于驿站歇息。
陷阵营则按例驻扎城外。
皇宫内，庆帝亦得知昨夜有人私会犯闲。笵建已将对方身份禀明——邶齐圣子。
庆帝眉头微蹙，不解其意：秦轩为何提前抵京？又为何特地拜访犯闲？其用心何在？
李芸睿也接到了消息，得知秦轩昨夜已至京城，顿时情绪失控，广信宫中回荡着她的怒吼与尖叫。
此时，秦轩却神色从容，缓步前往鸿胪寺。身旁疏羞若有所思，低声问道：
“公子昨夜见犯闲，莫非是为迎娶李芸睿铺路？”
秦轩脚步微顿，侧目一笑，未料她竟能想到这一层。
见他默然含笑，疏羞便知自己所料不差。
“可公子，此事真能成？我细想之下，正如犯闲昨夜所言，您要娶李芸睿，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就连笵若若也点明过，以公子之才，能著《三國》奇书，岂会看不出李芸睿绝无外嫁之理？”
秦轩轻摇羽扇，淡然笑道：
“不错，娶李芸睿确有四关。其一，李芸睿本人；其二，庆帝；其三，庆國 ** 淋若甫；其四，太子李成乾。”
疏羞听完轻笑出声，原本就觉得这事棘手，如今又听闻四大难关，她越发认定李芸睿怕是没人敢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