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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缕晨光像一根细针,毫无征兆地刺穿了窗帘的缝隙,扎在秦霄贤的眼皮上。

他是在一阵钝刀子割肉般的头痛中醒来的。

眉心拧成一个死结,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揉太阳穴,手臂却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压住了,动弹不得。与此同时,身侧传来陌生的、柔软的温热,像一块烙铁。鼻尖萦绕的气味也乱了套,除了他自己身上那股还没散尽的、酸腐的酒气,还混入了一缕极淡的、属于陌生人的馨香,像雨后栀子。

不对劲。

这个念头像电流一样窜过四肢百骸。他猛地睁开眼。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大脑瞬间宕机,一片空白。

床铺凌乱得像一场风暴过境。地板上,他的西装、衬衫皱巴巴地瘫着,旁边,还有一条被撕裂的浅杏色真丝睡裙,像一具被剥下的蝶蜕。而他的臂弯里,正蜷缩着一个熟睡的女人。她的长发如墨,泼洒在白色的枕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光洁的肩膀,那上面,几道暧昧的、刺目的红痕,像雪地里溅落的梅花。

昨晚那些混乱、破碎、带着酒气的画面,瞬间决堤。

庆功宴的喧嚣……一杯接一杯的烈酒……回家的路……走廊里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睡裙布料被撕裂时那清脆又绝望的声响……以及,在他身下那具从激烈颤抖到最终温软的身体……

秦霄贤的瞳孔骤然紧缩,整个人像是被瞬间冻住,从里到外,僵硬如石。

他做了什么?

他竟然……对宋暖,做了这种事?

一股混杂着惊骇、懊悔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狂躁,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他几乎是弹射般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动作之大,让身旁的人不安地呻吟了一声,翻了个身。

宋暖其实早就醒了。

或者说,她根本就一夜没合眼。

在秦霄贤醒来前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像一具被钉在原地的木偶,僵硬地躺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手臂的重量,他胸膛的温度,他平稳的呼吸。那是一种酷刑,每一秒都让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在被凌迟。她紧闭着眼,假装沉睡,内心却是一片兵荒马乱后的废墟,死寂,连风都吹不进。

当他猛地抽回手臂时,她知道,审判开始了。

她缓缓地,用尽了全身力气般,睁开了眼睛。目光没有焦点,空洞地投在天花板那盏华丽的水晶吊灯上,数着上面有多少个切割面。

秦霄贤坐起身,丝被从他精壮的脊背上滑落。他瞥了一眼身旁那个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女人,目光像被烫到一样飞快移开,眉头锁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掀开被子下床,动作里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狼狈。他胡乱地捡起地上的衣物,一言不发,几乎是逃也似地冲进了与主卧相连的浴室。

“砰!”

浴室门被重重甩上,隔绝了两个世界。紧接着,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那水声,像一道急切的屏障,试图冲刷掉昨夜所有的混乱与不堪,也像一场仓促的、无效的洗礼,想要洗掉他身上和心头的罪证。

宋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水声停止,吹风机恼人的嗡鸣传来,她才像是被解除了某种禁锢,开始挣扎着坐起身。

身体内部传来的酸痛和胀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尤其是下半身传来的痛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昨夜并非一场噩梦。她拉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仿佛那层薄薄的丝绸能给她带来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浴室门开了。

秦霄贤走了出来。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惯常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静与淡漠,仿佛刚才那个瞬间的失态与狼狈,从未发生过。

只是,他的目光始终在刻意地避开她,像在躲避一个会灼伤自己的烙印。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空气粘稠得几乎能用手触摸,凝固成了坚冰。

餐厅里的气氛,比这栋别墅的任何一个清晨都要压抑。

长长的餐桌上,依旧只摆了一人份的早餐。宋暖坐在他对面,低着头,用勺子小口小口地搅着碗里的白粥,却一口都送不进嘴里。她穿了一件高领的毛衣,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脖颈上那些羞于见人的痕迹。

秦霄贤沉默地用着早餐,刀叉碰撞瓷盘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他的动作依旧优雅,速度却比平时慢了半拍。他几次抬眼,看向对面那个安静得像一尊雕像的女人,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把话咽了回去,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道歉吗?

怎么说?“对不起,我昨晚喝多了,不是故意的”?

这种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得可笑。事情已经发生,伤害已经造成,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更何况,他们之间那纸冷冰冰的协议,似乎从一开始就剔除了“道歉”这种带着温度的词汇。

解释吗?

解释他是因为酒精,因为工作压力,因为那一瞬间失控的兽性?

这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推脱责任的借口,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

最终,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的声音平稳得像一条直线,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公事公办的疏离:“昨晚……”

他只开了个头,就看到宋暖握着勺子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顿住了,后面那些准备好的、或许会更伤人的话,忽然卡在了喉咙里。他原本想说什么?是解释,还是……用钱来补偿?

看着她那副隐忍到极致、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样子,他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再次烧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把那些话压了下去,只是生硬地、干巴巴地接了一句:“……我喝多了。”

然后,他站起身,没有再给她一个眼神,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径直离开了餐厅,也离开了这栋让他第一次感到无所适从的别墅。

留下宋暖一个人,对着满室的冰冷,和一碗早已凉透、凝成一团的粥。

她缓缓地放下勺子,抬起头,望向窗外那明媚得有些刺眼的阳光,唇边勾起一抹极淡、极尽嘲讽的弧度。

喝多了。

多么轻描淡写的三个字。

像一句万能的咒语,可以抹去所有的过错,可以掩盖所有的伤害,可以让他继续心安理得地做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秦总。

而她呢?

她所承受的恐惧、屈辱,身体与心灵被撕裂的双重创伤,在这三个字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微不足道。

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却被她死死地逼了回去。

不能哭。

为这样一个男人,为这样一场荒唐的暴行,不值得。

她拿起餐巾,用力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刚刚被他目光扫过的手背,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永远也洗不掉的、肮脏的东西。

【昨晚的温暖,像一场不该发生的梦。】

不,那不是温暖。

那是一场将她彻底推入万丈冰窟的噩梦。

而现在,梦醒了。

剩下的,只有更加赤裸、更加残酷的现实,和一颗……被烧成了灰,再也燃不起一丝火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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