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个月的颠簸辗转,林枫随李振国上校抵达西南某兵工基地。当他走进巨大的厂房,金属撞击声和切削液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他这个来自未来的人也不禁为这个时代的工业气息动容。
“沈工,这就是我在滇缅路上发现的那个天才。”李振国对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笑道,“别看他年轻,在机械上的造诣可不一般!”
沈昌扶了扶圆框眼镜,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林枫:“李上校,兵工生产关乎前线将士性命,不是儿戏。”他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林先生在途中提出的‘标准化公差’概念很新颖,但动的是整个生产体系的根基。”
林枫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工作台几根断裂的步枪击针上。他拿起一根对着灯光细看,突然开口:“淬火工艺不稳定导致晶粒粗大,原材料硫磷含量超标。这是材料和质检的系统性问题。”
一言既出,满场皆惊。几个老师傅忍不住交头接耳——这个年轻人仅凭肉眼就看出了需要化学分析才能确定的成分问题?
“继续说。”沈昌眼底的轻视收敛了些。
林枫拿起纸笔,迅速画出简图:“现有加工全靠老师傅手感,尺寸波动太大。需要制定公差带,设计专用量规,同时改进淬火工艺……”他在纸上写下一连串精确到小数点后的参数,周围顿时安静得只剩下机床声。
沈昌接过那张纸,手指微微颤抖。这些理论与他在德国接触的前沿理念不谋而合,甚至更加系统。
“你……师从何人?”
“家学渊源,不便透露。”
沈昌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将纸折好收起:“李上校,林先生我留下了。他需要什么,优先供应!”他紧紧握住林枫的手,“前线……等不了太久!”
华北某山区,夜色如墨。陈启小队已配发首批改进型单兵装备,这些基于林枫技术思路升级的“夜眼”和“吹火筒”,正在实战中接受残酷检验。
“队长,一点钟方向,树后一个。”耳机里传来队员压低的声音。经过文先生基地的改进,他们的单向通讯设备已稳定不少。
陈启调整着头上的“夜眼”,绿色视野中,一棵老槐树后隐约露出半只鞋尖。他轻敲话筒发出指令,一名队员端起改进后的强弩。
“咻——”
一声轻微的破空声后,树后传来闷哼。
“清除。”
但几乎同时,侧翼传来狼狗狂吠和密集枪声!
“暴露了!B组遭遇攻击!”
龟田利用了哨兵作诱饵!他的主力一直潜伏在侧翼,就等着试验部队暴露位置。
“A组掩护!B组按预定路线撤退!启用‘铁蒺藜’!”陈启冷静下令。
几名队员迅速投出罐子,落地爆开的金属颗粒顿时让追击的日军人仰马翻。龟田气得暴跳如雷,却不敢再贸然追击。
“发报!请求炮兵覆盖!”龟田狰狞地对通讯兵吼道。
陈启听到吼声,心中一凛:“全体都有!向黑云峪全速撤退!”
炮弹开始落下,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队员在狂奔中被树根绊倒,沉重的“夜眼”磕在石头上,闪烁几下后彻底熄灭。
“队长!我的‘夜眼’坏了!”
失去夜间视野,在山林里就如同瞎子!
“丢掉非必要装备!”陈启扯下自己头上尚在工作的“夜眼”塞给队员,“你用这个!其他人跟我来!”
炮弹在四周不断炸响,那名拿着唯一完好“夜眼”的队员跑在队伍中间,不断报出最佳路径:“左转有深沟!”“右侧斜坡可滑下!”
这唯一的“眼睛”成了小队在死亡地带穿梭的生命线。他们像雷暴中的幽灵,险之又险地避开一波波炮火覆盖。
龟田在远处山岗上举着望远镜,脸色铁青——那支小队的规避动作太不合理了,仿佛能预知炮弹落点!
“追!炮兵延伸射击!”他亲自带队冲了下去。
陈启小队冲进黑云峪的石林区,这里怪石嶙峋,洞穴密布。
“检查装备!”
“弩箭剩三支。”
“吹火筒能量罐一个,弹丸五发。”
“夜眼全损。”
“手榴弹两颗。”
情况危急。唯一的夜视优势丧失,弹药见底,外面是穷追不舍的日军精锐。
陈启摸了摸腰间那枚经过林枫优化设计的手榴弹,目光扫过黑暗的石林,一个冒险的计划在脑中成型。
“把这里变成他们的坟场。”
龟田的挺进队果然追了进来,狼狗在石缝间嗅探。队员们分散隐蔽在岩石后,持有“夜眼”的队员在制高点低声报告日军位置。
“一点钟,三个,三十米。”
“十点钟,两个带狗,二十米。”
“龟田在后方,五十米,四个护卫。”
当带着狼狗的两名日军走到特定巨石下时,陈启猛拉绊索——
“轰!”
预设的定向雷爆发出无数钢珠,两名日军和狼狗瞬间被打成筛子。
“打!”
陈启怒吼着探身,“吹火筒”对准龟田方向激发。无声的弹丸划过夜色,龟田身边的小队长胸口爆出血花,一声不吭地倒下。
“八嘎!他们在那里!”龟田惊怒交加,指挥士兵集火射击。
但另外两个方向同时射出“吹火筒”弹丸和弩箭,又一名机枪手和掷弹筒兵应声倒地。
日军陷入混乱,根本判断不出敌人在哪!
“撤退!退出石林!”龟田肝胆俱裂,终于意识到自己才是被狩猎的一方。
但为时已晚。陈启看准时机,将那枚特制手榴弹奋力扔向龟田撤退路径上的狭窄石缝。
“轰!!!!!!”
剧烈的爆炸掀起火球,狭窄石缝产生聚能效应,冲击波和破片如同金属风暴,瞬间将龟田和他的护卫吞噬……
石林重归寂静,只剩下硝烟和血腥味在弥漫。
陈启喘着粗气靠在岩石上,看着手中耗尽能量的“吹火筒”,望向南方:“林枫……你的‘小玩意儿’,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西南兵工基地,林枫面前摆着三根按新工艺制作的击针样品。沈昌、李振国和老师傅们围在旁边,气氛凝重。
“测试开始!”
老师傅将击针装入模拟枪机,气动撞锤开始猛烈撞击。
“砰!砰!砰!”
计数器飞速跳动:一百、五百、一千……两千次!
当计数器停在三千次时,击针除了正常磨损,完好无损。而旁边旧工艺击针早在八百次时就已断裂。
“成了!真的成了!”年轻学徒忍不住欢呼。
老师傅们看着那根坚挺的击针,眼神里充满震撼和敬佩。
沈昌拿起击针,手微微颤抖:“林先生,你立了大功!前线将士不知能因此少流多少血!”
李振国大笑拍着林枫肩膀:“好小子!这下看谁还敢说你是来镀金的!”
但林枫脸上没有喜悦。他拿起检测公差的“极限量规”,眉头微蹙:“击针寿命只是第一步。我们现在更需要解决加工量规的母机精度,以及整个枪机、枪膛的公差配合。”
他目光扫过车间里老旧不一的机床:“否则击针再好,其他部件出问题,枪一样会卡壳、炸膛。我们需要的,是一套完整的、可靠的工业体系。”
这话让兴奋的众人冷静下来。沈昌重重点头:“你说得对。路要一步一步走。”他看向林枫的眼神如同看待宝藏,“关于你提到的‘集成化生产线’构想,我们详细谈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