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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腊月一到,皇宫里就像上了发条的陀螺,骤然加速旋转起来。御膳房更是首当其冲,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单纯的饭菜香,而是混合了糖、蜜、油、面以及各种干果蜜饯的、甜腻而繁忙的年节气息。

林晓月感觉自己快被各种点心面团淹没了。

“晓月!把那盆枣泥馅搅匀!”

“晓月!去库房再领二十斤白糖!”

“晓月!看着点蒸笼的火,时辰到了立刻起锅!”

她被支使得团团转,从早到晚,手上不是沾着面粉就是黏着糖浆。各宫主子们要准备赏人的、祭祀的、自己享用的各式点心,光是种类就让人眼花缭乱——枣花酥、萨其马、蜜供、芙蓉糕、八宝年糕……

【我的妈呀,这简直比现代过年赶订单还恐怖!】林晓月一边用力揉着手里加了大量油和糖、准备做酥皮的面团,一边在心里哀嚎,【这宫廷过年,简直就是对厨工的终极压榨!我的胳膊快要不是我的了!】

春桃在她旁边,正小心翼翼地给一盘点心摆盘,闻言小声抱怨:“这还算好的呢,越到年根底下越忙,有时候连着几天都睡不了囫囵觉。”

“啊?几天不睡觉?”林晓月惊得手里的面团差点掉地上,【这是要猝死的节奏啊!】

“可不是嘛,”另一个帮忙的宫女插嘴,“去年李副总管为了在贵妃娘娘面前露脸,逼着我们连夜赶制一百盒精细点心,好几个姐妹都累晕过去了。”

【万恶的旧社会!万恶的职场PUA!】林晓月内心愤愤,手上揉面的力道更重了,仿佛把面团当成了李副总管的脸。

虽然忙得脚不沾地,但林晓月那双来自现代的眼睛,还是能敏锐地发现许多可以“优化”的地方。

比如那萨其马,御膳房的做法费时费力,炸好的面条胚挂糖浆时火候难以掌握,不是老了发苦就是嫩了粘牙。她想起现代用麦芽糖代替部分白糖,更容易控制糖浆状态,口感也更酥松。

又比如那枣泥馅,为了追求细腻,反复过筛,浪费了不少枣肉,而且甜得发齁。她偷偷尝试保留部分枣皮和果肉,减少糖量,做出来的枣泥馅反而更有风味,带着自然的酸甜。

当然,这些“优化”她只敢在自己经手的小批量里偷偷进行,不敢声张。

这天下工,她累得几乎瘫倒,看着厨房里堆积如山的年货,突然想起西六所那个冷清的小院。

【宫里这么热闹,到处张灯结彩的,也不知道那边有没有沾上点年气?估计还是老样子吧。】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过年了,别人都热热闹闹,他一个人……】

一种莫名的责任感涌上心头。她强撑着疲惫的身体,溜到食材区,目光在各种年节点心材料上扫过。

【做点什么呢?大菜肯定不行,太扎眼。还是做点小零嘴,让他也甜甜嘴,感受下过年气氛。】

她看到旁边有用剩的糯米粉、炒熟的黑芝麻、花生碎和白糖。一个念头闪过脑海——驴打滚!这东西做法相对简单,材料也普通,口感软糯香甜,应该会受欢迎。

说干就干。她将糯米粉加水和成团,上笼蒸熟。趁热将糯米面团擀开,撒上混合了白糖的黑芝麻花生粉,卷起来,再在外层滚上一层厚厚的、炒熟的黄豆粉。

一条胖乎乎、黄澄澄、散发着豆粉和芝麻香气的“驴打滚”就做好了。她将其切成小段,用油纸包好,又顺手包了几块自己“优化”过的、不那么甜腻的枣泥酥。

怀里揣着这点“年货”,她顶着寒风,再次走向西六所。

越靠近西六所,过年的热闹气氛就越淡,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的喜庆和喧嚣都隔绝在外。院子里依旧冷清,只有廊下那个炭盆,证明着这里还有一丝活气。

老嬷嬷看到她,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连眼皮都懒得抬了。

林晓月轻车熟路地走进正房。萧恒还是坐在那里,屋里似乎比之前整洁了些,但那份孤寂感,在年节氛围的衬托下,反而显得更加深刻。

“殿下,”林晓月脸上挤出笑容,拿出油纸包,“快过年了,奴婢做了点应景的小点心,您尝尝看?”

她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裹着黄色豆粉的“驴打滚”和造型精巧的枣泥酥。

萧恒的目光落在那些点心上,又移到林晓月被寒风吹得通红、还带着些许面粉痕迹的脸上。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去拿。

【怎么了?不喜欢?还是没见过这东西,不敢吃?】林晓月心里嘀咕,主动拿起一小段驴打滚,递到他面前,解释道:“这个叫‘驴打滚’,外面是香香的豆粉,里面是糯米和芝麻糖,软软的,甜甜的,不噎人。”

萧恒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小心地咬了一口。

豆粉的醇香、芝麻花生的坚果香气、糯米的软糯Q弹、以及内馅恰到好处的甜,层层叠叠地在口中化开。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充满烟火气的香甜。

他又尝了那块枣泥酥,外皮酥得掉渣,内馅枣香浓郁,甜而不腻。

他吃得很慢,很仔细。

林晓月看着他安静的侧脸,心里那股因为忙碌而积攒的烦躁和疲惫,忽然就消散了不少。她一边收拾着桌上掉落的点心渣,一边又开始不自觉地说起话来,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

“殿下,这驴打滚啊,据说是因为做好后要在黄豆面里滚一滚,像驴子在干土堆里打滚扬起尘土似的,所以才叫这个名字。是不是挺好玩的?”

“宫里最近可忙了,都在准备过年的事儿。各宫都领了好多好看的宫灯,晚上点亮了,肯定特别漂亮……”

“听说年三十晚上,皇上还要在乾元殿设宴呢,虽然咱们去不了,但想想那场面,肯定很热闹……”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宫里的热闹,说着过年的习俗,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份喜庆和温暖,分一些给这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孩子。

萧恒安静地吃着点心,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和她心里那些关于“宫灯”、“宴会”、“热闹”的想象。

【……年三十……设宴……】

【……宫灯……漂亮……】

那些与他无关的热闹,通过她的声音和心声,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遥远和刺耳。

等他吃完,林晓月照例利落地收拾干净。临走时,她看着窗外灰暗的天空,忽然转过头,对萧恒笑着说:“殿下,等除夕那天,奴婢要是能溜出来,再给您带好吃的!咱们……咱们也过年!”

说完,她也不等萧恒反应,便抱着空油纸包,像只快乐的兔子一样蹦跳着离开了。寒冷和疲惫仿佛都被抛在了身后。

萧恒望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许久没有动弹。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指尖残留的豆粉和甜香,又看了看窗外寂寥的庭院。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但那个小宫女带来的声音和味道,却仿佛还在空气中盘旋。

他慢慢地,将剩下的那半块枣泥酥,小心地用油纸重新包好,收进了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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