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侦支队会议室的白板前,气氛凝重得像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
林悦手中的马克笔在白板上划下刺耳的声音,写下“苏晓雯”三个字,并在旁边标注了“艺术学院舞蹈系”、“失踪一年”、“红舞鞋”等关键词。那具代号“白骨”的遗体,终于被赋予了姓名和一段模糊的过往。
“头儿,这‘红舞鞋’……靠谱吗?”年轻刑警小王挠着头,脸上写满了怀疑,“我们查了全市叫‘红舞鞋’的店铺、品牌、甚至网络社团,都没发现和苏晓雯有直接关联。这会不会是……陈教授的一种……嗯,修辞手法?”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轻笑。显然,陈闻“听骨”的轶事已经以各种夸张的版本在队里传开了。
林悦敲了敲白板,让所有人噤声。“我不管它是修辞手法还是通灵仪式,现在这是我们唯一的线头!技术队,重新梳理苏晓雯所有的社交账号、通话记录、人际关系,重点排查她失踪前半年内,有无异常消费、聊天中是否提及过红色舞鞋或相关隐喻。小王,你带人再去一趟艺术学院,特别是她的室友、同学、导师,问清楚那双她珍视的红舞鞋的具体样子,是谁送的,为什么没带走,以及她失踪前有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她雷厉风行地布置完任务,目光扫过众人:“我知道你们有疑虑,我也有。但我们是警察,证据说话。在找到推翻‘红舞鞋’这条线索的证据之前,它就是我们的工作方向!散会!”
众人鱼贯而出。林悦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走到窗边。窗外是车水马龙的城市,而她面对的却是一具沉默了一年的白骨和一个行为怪异的顾问。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陈闻的电话,开了免提。
“陈教授,确认了,死者大概率是苏晓雯。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她的语气公事公办。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轻微的呼吸声传来。“我需要去现场。”陈闻的声音依旧平淡。
“现场?发现尸体的现场我们已经拉网式排查过三遍了!”
“不是发现尸体的现场,”陈闻纠正道,“是她最后可能活动的现场,或者说,是她‘声音’轨迹的终点附近。发现尸体的地方,不是第一现场,甚至可能不是死亡现场。”
林悦心头一凛:“你怎么知道?”
“声音。”陈闻的回答言简意赅,“我‘听’到的环境音里,没有山林的风声和虫鸣。更多的是……一种空洞的回响,类似废弃建筑。而且,在‘红舞鞋’之后,还有一段非常短暂的、类似重物拖拽的摩擦声。”
林悦立刻抓住了关键:“你的意思是,她是在别处遇害或被困,然后被抛尸到山里的?”
“可能性很大。”陈闻顿了顿,“给我苏晓雯失踪前最后出现地点周围两公里内,所有废弃、半废弃或人迹罕至的建筑物图纸,最好是带有结构声学特性的。工厂、仓库、防空洞……任何符合‘空洞回响’特征的地方。”
林悦感到一阵头皮发麻。通过声音推断环境,甚至区分死亡现场和抛尸现场?这已经超出了常规法医鉴定的范畴。但她没有质疑,只是快速记下要求。“好,我马上让人去调取。另外,我会安排人陪你一起去现场复查。”
“不必。”陈闻拒绝了,“人多,杂音太多。我需要安静。”
“陈闻!”林悦忍不住抬高了音量,“你不是警察,单独行动不符合规定,而且有危险!”
“林队长,”陈闻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我的‘听’觉,就是我的眼睛。过多的干扰,会让我‘看’不清。放心,我只是去‘听’,不会破坏现场。”
说完,电话便被挂断了,只剩下忙音。
林悦握着手机,一股无名的火气夹杂着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这个男人就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固执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任何形式的协作和融入。她一拳砸在窗框上,冰冷的玻璃微微震动。
她意识到,这场合作,从一开始就布满了裂痕。而他们,正行走在这裂痕的边缘,下方是深不见底的真相迷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