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清早,太后宫里的嬷嬷亲自请云扶姝去慈宁宫走一趟。
此刻,在华丽复古冗长的宫道上,身后的丫鬟南烟小声嘀咕了一句道:
“娘娘,太后这个节骨眼上召见您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奴婢听闻今儿皇后去给太后请安,也不知道在太后跟前说了些什么,这才惹得太后临时起意要见您。”
“皇上又恰好今儿一清早要出去狩猎,可能要过两日才会回来,万一到时候太后因为最近宫里头的一些风言风语朝您发难,您该如何应对。”
云扶姝微微敛了敛眼眸,略显飘逸的凝视着远处,叹息了一声道:
“宫里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想躲是躲不掉的,只能见机行事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后,云扶姝得到应准后,这才低垂着眉眼走进了慈宁殿。
殿内,散发着淡淡缕缕的好闻的沉香味。
她眉目沉静恭顺的朝着太后,毕恭毕敬的行了叩拜礼道:
“妾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身罩暗色的锦缎华服,上面用金线银丝勾勒出繁花似锦的精致的图案,珠翠环绕。
眼尾处可见轻微的细纹和褶皱,手上来回转动着一串打磨的极其通透光亮的佛珠。
她带着威严精锐的眼眸细细的打量了云扶姝一圈,厉色呵斥了一声道:
“云氏,你好大的胆子,以孀居之身先是蓄意勾引皇上,尔后又四处散布谣言非语,说乔秀女乃皇上的亲生骨肉。”
“如此祸乱宫闱,惹得朝堂后宫不得安宁,哀家又怎会容忍你这个妖女继续妖言惑众,扰乱朝纲。”
“来人,赐三尺白绫,将此等妖女立刻处死。”
云扶姝微微顿了顿神色,略显惊慌失措道:
“回太后,妾自知罪孽深重,愿意以死谢罪,可妾的女儿对此事毫不知情,都是妾一人的主意,还望太后宽宥大度,能饶她一命,妾愿意以死谢罪。”
她暗自咬了咬红唇,又继续神色略显几分踟蹰道:
“只是在妾死之前,妾受一位故人所托,要将一物亲自呈给太后。”
太后细长的眉眼微微眯了眯,冷声道:
“是何物?”
云扶姝神色微微沉吟了一下,有些为难道:
“国公爷说了,此物只能呈给太后一人,不许旁的人瞧见。”
旁边的皇后黛眉紧蹙,怒不可泄的低吼道:
“都死到临头了,还在这儿巧言善辩,太后您可千万别被这个贱人给蒙蔽了。”
太后微微正了正神色,漆黑深沉的眼眸闪过一抹浓稠的暗色,挥了挥手让他们都退了下去。
待他们纷纷退下后,云扶姝这才从宽大的衣袖内掏出一支打造的十分精美的莲花并蒂发簪。
用极其名贵罕见的雀羽所打造,簪尾还雕刻女儿家的名讳。
只是看成色显得有些陈旧,但放在现在依旧是美轮美奂,不过时的款式和花样。
“这是国公爷临终前让妾务必找机会转交给太后,说是让太后留个念想,妾的夫君在入朝为仕的时候,曾经受过国公爷不少的提拔和指点,对他恩重如山。”
“半年前,国公爷病重,在油尽灯枯的弥留之际,妾曾经代替夫君入国公府探望一二,国公爷便将此物转交给了妾,临走的时候,嘴里还在不断的喊着太后的名讳。”
“想必是心里始终放心不下太后,妾想着太后和国公爷是故人之交,这簪子想必对太后十分重要,只是之前不得机会面见太后,这才推迟了这般久才将此物呈上,还望太后见谅。”
太后神色略显黯淡缅怀的打量了那点翠的簪子几眼。
这还是当年正处于豆蔻年华的时候,他们私底下定情之物。
这并蒂莲的簪子,还是当初国公爷用最好的翠羽自己亲自在木雕房所打造的。
据说花费了整整小半年的时间,为了跟那木雕的师傅学手艺,手指都磨破了几道划痕。
当初她和国公爷双宿双飞,彼此情投意合,两家也有意给他们结亲。
可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宫里头下了一道让她入宫的圣旨。
一座宛如铜墙铁壁的高墙便彻底扼杀斩断了他们之间年少的情谊,后来她将这发簪物归原主的还给了国公爷。
入宫之后,她性子清冷淡薄,不争不抢,因此一直不受先帝的待见,膝下也没有一儿半女。
是后来先帝见她可怜,将最不受宠的宫女所生的五皇子,也就是秦逾暄过继给了她。
他们母子俩的关系向来冷冷淡淡,也谈不上有多热络,当年养育五皇子,也谈不上尽心尽职。
只是没有饿着他冻着他就是了,只是没想到最后五皇子会在夺嫡之争中决出,她也就名正言顺的被册封为了太后。
这些年来一直鲜少过问朝堂政务事,平日里待在慈宁宫用心的礼佛。
若不是这件事闹的前朝风波太大,她也不想管。
太后眼眸逐渐变得清明了几分,冷哼一声道:
“倒是个聪明的,你以为这个节骨眼上拿出此簪子,会成为你的保命符,却不知,知道哀家的陈年往事,只有死路一条。”
“哀家保守了一生的秘密,绝对不能让旁人知晓,甚至成为攻击哀家的把柄。”
云扶姝微微缓了缓神色,平静无波的恭声道:
“回太后的话,妾从未想过利用这一支簪子,让太后饶过妾一命,将簪子物归原主,也是为了完成国公爷临终嘱托罢了,妾有幸跟裴郎有情人终成眷属,已死而无憾了。”
“可乔乔她真乃皇室血脉,妾绝对没有胆量混淆皇室血脉,即便太后和皇上不愿承认她的身份也没关系,可妾希望你们能善待她,让她平安长大成人,妾自是不胜感激。”
“妾想生前国公爷将此物转交给妾,想必是信裴郎的为人,也信妾的人品,这才将如此重要之物交由给妾。”
“裴郎生前可是国公爷最器重和信任的门生,妾又怎会做出半点对太后和国公爷名誉受损之事。”
“只是还望太后念及国公爷的情分上,能饶了小女一命,妾便别无所求,可以安心去地底下见裴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