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宁“砰”地甩上车门,一阵疾风迎面扑来,将她额前那几缕尚未归位的碎发搅得凌乱如絮。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昨晚明明认真检查过闹钟,睡前还特地调了两个时间,却鬼使神差地一个都没响——要不是被窗外小孩的哭闹声吵醒,再晚十分钟,她现在大概已经在床上崩溃大叫了。
离上班打卡只剩三十分钟,她整个人在床上一弹而起,洗脸刷牙都是走个流程,连护肤品都只拍了两下水乳就匆匆算完,头发胡乱抓了个半干不干的马尾,好在上班有工装,不用费心思搭配。
一路上,她在后座上看着导航上不断跳动的时间,恨不得催促红灯快点变绿,直到出租车停在ML奶茶店门口,她才长舒一口气,付完钱冲下车,几乎是小跑着扑向店门。
推开门店的玻璃门,冷气和奶茶香气一齐扑面而来,而自己的状态略显狼狈。
门上的风铃轻轻一响,她立刻下意识地往店里一角一缩,迅速闪进,动作利落又略显狼狈。
她一手夹着手机,另一手在包里翻找发绳,三两下将散乱的发丝拢起,重新扎紧马尾,又细细拨弄刘海,唯恐有一根不听话的发丝探头露面。
接着,她从包里取出发网,耐心地将每一缕碎发收束妥帖,再戴上工作帽,帽檐顺势一压,遮去大半张脸。围裙一披,腰后系带灵巧一绕打结,最后拉上口罩——至此,那个睡眼惺忪、衣冠不整的“路人白筱宁”,才彻底蜕变为ML奶茶店标准配置的“员工白筱宁”。
此时,坐在店内角落的年轻男人望着这一幕,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悄然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她浑然未觉,甚至来不及在镜子前多停留片刻,便匆匆推门进入工作区,绕过操作台,直奔门边的打卡机——唯恐屏幕上那数字倏然跳至下一分钟。
“白筱宁,下午好。”打卡机发出一成不变的机械提示音,冷冰冰的语调却叫她听出了几分温情。
“吓我一跳!”她拍了拍胸口,看着屏幕上“打卡成功”的字样,这才长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哈哈,掐点打卡成功!不愧是我!”语气里满是死里逃生般的轻松和一点小小的得意。
她一向自诩守时,很少发生这种踩点惊险时刻,此刻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成就感,仿佛刚完成了一场惊险又精准的冲刺。
“还以为你今天铁定要迟到了。”张小花一边利落地切着芒果,一边扭头看她,语气中透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刀刃在案板上有节奏地敲击着,芒果被切成大小相同的方块,金黄的果肉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其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白筱宁无奈地笑笑,把工牌别在围裙上,一边说话一边认真走到洗手台前,挤出洗手液,开始按流程洗手消毒。今天的这场迟到危机,让她对每一步工序都格外上心,生怕这一天再出点什么岔子。
“打包位没人,你接着去打包吧。”店长从后场探出半个身子,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干练。他手里攥着一叠刚打印出来的订单,心思全在安排眼前的人手调度上,对白筱宁是否迟到毫不在意。
白筱宁和张小花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交换了个“看来又没空闲聊”的眼神。张小花撇了撇嘴,用刀刃把切好的芒果往托盘里一推——两人又错失了一次在备料间边干活边八卦的好时机。
她们是同期入职的,一个月前一同参加了新人培训,又一块儿被分配到ML的这家分店。
那段时间,两人一边记配方一边互相吐槽背不下来,一起被店长训斥动作慢,也一起在冷库门口冻得直跺脚。后来正式上岗,不忙的时候,常趁着处理水果的间隙聊聊家常,交换各自的租房踩雷经历、前同事的奇葩故事,慢慢就处成了“战友”。在这种节奏飞快、人事流动频繁的连锁店里,能有个聊得来、诉苦有回音的同龄人,实在是难得的缘分。
打包位和水果位通常是新人最先熟悉、也最基础的岗位,相对其他复杂的操作来说流程更清晰、风险更小——就是体力活和细心活居多。由于入职时间尚短,她们目前还轮不到做萃茶、调糖浆这种“进阶操作”,基本就在这两个位置之间来回轮换。
不过白筱宁多数时候被安排在打包位,大概是因为她天生说话温和,服务态度也总是耐心细致,面对客人时能不卑不亢地把每一句标准话术说得既真诚又自然。店里有人私下说,她的声音适合做客服,听着就让人没什么脾气。
她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一丝不苟地完成整套洗手流程:先用流动水打湿双手,再挤出适量洗手液,按规定搓洗手心、手背、指缝、指尖和手腕,连指甲缝都不放过;再走到烘干机前,伸进去等暖风把残余水分吹走。接着用酒精喷雾仔细消毒,从手背到手心,再到每一根手指,动作熟练却不敷衍。最后再一次用烘干机把湿润感吹散,才抽出两只一次性手套,慢慢戴好,把指尖一捏,确保没有气泡和松脱。
店里对洗手时长有明确规定,整套操作需耗时两到三分钟,监控有专人盯梢——洗得太快会被系统抓拍,轻则口头提醒,重则罚款记过。ML对操作规范的要求,向来严苛到近乎苛刻的地步。她偶尔也会在心里吐槽这些流程繁琐,但也明白,这些制度既是约束,也是保护,毕竟他们每天接触的,是无数陌生人口中的饮品。
洗完手,她从前厅走向后区,路过前台时,习惯性地顺带扫视了一眼外场的卫生状况——桌面是否有未及时清理的杯子,地板上有没有溅出的饮料,垃圾桶是不是已经快满了。这些已经成为她上岗流程中的一部分,就像一种条件反射。
“咦,不是昨天那个人吗?”她目光在客席区的一角一顿,脚步微不可察地停了半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