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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谢无渊伤愈的第七日,天帝法旨到了。

不是虚影传音,是真真正正、由九天仙官捧至净室门前的金色卷轴。卷轴展开时,磅礴威压如山岳倾塌,将整座净室的阵法压得咯吱作响,连窗外的风雪都在瞬间凝固。

沈清弦当时正在抚琴。

《归墟引》弹到第三段,指尖刚拨出一个清越的音符,威压降临的刹那,琴弦“铮”地绷断,冰蚕丝弹起在他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

谢无渊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他身前。

玄甲未着,只一身墨色常服,银发松散束在脑后。但他站定的姿势是防御的——左手虚按在沈清弦肩头,右手已握住了凭空浮现的烬霜刀柄。赤瞳如淬血寒星,冷冷盯着门外那道金色身影。

“神将谢无渊,接旨——”

捧旨仙官声音发颤,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他身后还跟着十二名金甲神卫,个个手持锁链刑具,面上覆着无表情的金色面具。

气氛剑拔弩张。

谢无渊没跪。

他甚至没松开握刀的手,只淡淡道:“念。”

仙官脸色煞白,却不敢违逆,颤抖着展开卷轴:

“奉天承运,天帝诏曰:镇天神将谢无渊,自执掌天门以来,屡次违逆天规,私护祭品,擅动禁术,更于日前取血仪式中引魔毒入体,险些酿成大祸。今查,其与净灵体沈清弦之间,已生逾矩之情,此乃渎神重罪——”

“够了。”谢无渊打断。

他向前一步,将沈清弦完全挡在身后,烬霜刀出鞘半寸,刀气在地面划出一道深深的焦痕。

“罪名我认。”他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事实,“要如何罚,直说便是。”

仙官咽了口唾沫,继续念:

“……判,削神将封号,夺烬霜刀,于刑天台受九千九百鞭‘剔骨鞭’,禁闭思过三百年。净灵体沈清弦,剥离魂魄,打入轮回道,永世不得为仙。”

最后一句落下的瞬间,净室里的温度骤降至冰点。

沈清弦能感觉到,身前谢无渊的身体绷紧了。不是恐惧,是某种压抑到极致的、沸腾的暴怒。那种怒意如有实质,让空气都开始扭曲,让门外神卫手中的锁链无风自动,发出哗啦啦的碰撞声。

“剥离魂魄……”谢无渊重复这四个字,每个音节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打入轮回?”

“是、是……”仙官冷汗涔涔,“陛下说,净灵体本就不该有私情,既然生了,便该彻底洗去……”

“呵。”

谢无渊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沈清弦从未听过他这样笑——冰冷,讥诮,带着某种近乎疯狂的意味。

“回去告诉天帝,”谢无渊缓缓道,“封号,他可以削。刀,他可以夺。鞭刑,我可以受。”

“但沈清弦——”

他转过身,赤瞳深深看进少年烟灰色的眸子。

“谁敢动他一根头发,我便让谁魂飞魄散。”

“陛下也不行。”

死寂。

仙官手中的卷轴“啪嗒”掉在地上,金甲神卫齐齐后退半步。九天之上传来一声沉闷的雷鸣——那是天帝的怒意。

谢无渊却恍若未闻。

他弯腰捡起断掉的琴弦,指尖抚过那道血痕,轻声问:“疼吗?”

沈清弦摇头,又点头。

“疼就记住。”谢无渊说,“记住今日这道旨意,记住他们想对你做什么。”

他直起身,看向门外众人。

“滚。”

一个字,裹挟着磅礴神力,将仙官和神卫震飞出去,摔在白玉广场的积雪里。金色卷轴在空中燃烧起来,化作灰烬,被风雪卷走。

净室的门重新合上。

但沈清弦知道,事情没完。

果然,当夜子时,净室外来了第二批人。

不是仙官,不是神卫,是三位须发皆白、身着星月道袍的老者。他们悬在半空,周身环绕着九枚旋转的玉简,每一枚玉简都刻着古老的天道符文。

“谢无渊,”为首的老者开口,声音苍老如古钟,“你今日抗旨,可知后果?”

谢无渊站在窗前,背对着他们,没回头。

“知道。”

“那你可知,”老者缓缓道,“你若执意护他,天门阵眼将因净灵血不足而崩塌,届时三界浊气倒灌,生灵涂炭——这罪孽,你担得起吗?”

沈清弦的心脏狠狠一缩。

他从未想过这一层。净灵体的存在,本就是为了维系天门阵眼,保三界太平。若他与谢无渊的私情影响了取血,那……

“我担得起。”

谢无渊的回答,斩钉截铁。

他转过身,赤瞳在夜色里亮得骇人:“阵眼崩塌,我来镇。浊气倒灌,我来清。三界生灵若因我遭难,我便以神魂填之。”

“但你若想动沈清弦——”

烬霜刀出鞘,刀尖指向窗外三位老者。

“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空气凝固。

良久,老者叹息:“痴儿……你可知,你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百年祭期一满,阵眼需彻底净化,届时仍需净灵体以身填阵——这是天道定数,无人能改。”

“那我便改了这天道。”

谢无渊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

老者们对视一眼,摇头离去。

风雪重新呼啸。

谢无渊关窗,转身,看见沈清弦苍白的脸。

“怕了?”他问。

沈清弦摇头,又点头:“我怕……连累你。”

“傻话。”谢无渊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从我在祭坛上剜心那日起,就没有‘连累’二字了。”

“可是针眼……”

“我会想办法。”谢无渊握住他的手,“百年时间,足够我找到两全之法。”

“如果找不到呢?”

谢无渊沉默。

烛火摇曳,在他赤瞳里投下跳动的影子。良久,他低声说:“如果找不到……那我就陪你一起填阵。”

沈清弦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来。

“不值得……”他哽咽,“你守了三万六千年天门,你是三界敬仰的神将,你该有更好的结局……”

“什么结局?”谢无渊擦去他的泪,“孤身一人,永生永世镇守天门,看着日月更迭,看着沧海桑田,最后在某次浩劫中战死,名字刻在功德碑上——这就是更好的结局?”

他摇头。

“沈清弦,你听着。”

“三万六千年,我守天门,斩妖魔,平叛乱,不是因为我爱这三界,是因为职责。”

“但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这世上原来有比职责更重要的东西。”

“所以我选你。”

“哪怕与天为敌,哪怕万劫不复。”

沈清弦哭得说不出话。

他扑进谢无渊怀里,紧紧抱住这个人的脖颈,仿佛一松手就会死去。谢无渊回抱住他,手臂收得很紧,像要将少年揉进骨血里。

窗外风雪更急。

但净室内相拥的两人,却仿佛筑起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城。

“谢无渊。”沈清弦在他耳边哽咽着说。

“嗯?”

“教我修炼吧。”

谢无渊一怔。

沈清弦抬起头,烟灰色的眸子里还含着泪,却亮得惊人:“我不要永远被你护着。我要变强,强到能站在你身边,强到……能帮你一起改这天道。”

谢无渊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温柔得像春雪初融,眼底的赤色都柔软下来。

“好。”

他说。

“从明日开始,我教你。”

“教你剑术,教你法术,教你……如何与我并肩。”

烛火“噼啪”爆了一声。

夜色深沉,前路艰险。

但有人携手,便不再畏惧。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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