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的战术课上，蒙克在白板上画了个圈，圈里写着QPR三个字母，然后在外面画了无数个箭头，所有箭头都指向中间。
“谢周三想用锤子砸碎你。”蒙克用笔敲着白板，“QPR不一样。他们不用锤子——用蜘蛛网。”
投影幕布上开始播放录像。画面里，QPR的后腰组合——28岁的德国人马里乌斯·莫勒和23岁的本土小将萨姆·菲尔德——很少像哈钦森那样扑抢。他们总是在后退，保持距离，封堵传球线路。但当对方球员试图转身时，其中一人会上前贴身，另一人则卡在接球队员的跑动路线上。
“看这里。”蒙克暂停画面，指向莫勒的小动作——在对方球员启动的瞬间，他的膝盖“不经意”地顶了对方大腿后侧一下，力量不大，但足以让对手的步伐紊乱半秒。“这不是犯规，这是‘接触’。裁判不会吹，但足够让你难受。”
画面切换到另一个镜头：QPR的左后卫在防守时总是侧身站立，把进攻球员往边线逼，同时中卫会稍微向外移动，形成一道狭窄的夹缝。
“他们不给你开阔地，只给你选择题。”蒙克转向全队，“边路传中，或者回传。选传中，我们的中锋要面对他们两个一米九的中卫。选回传，他们的防守阵型就重新组织好了。”
他看向林宇：“你的身体能扛住撞，但扛不住这种——黏。他们会黏着你，不让你舒服转身，不让你抬头观察。你要做的不是摆脱一个人，是摆脱一整套体系。”
“那我该怎么做？”林宇问。
“两件事。”蒙克竖起手指，“第一，不要停球。一脚出球，或者两脚——但第三脚必须把球传出去。第二，多横向跑动，把他们中场的蜘蛛网扯变形。他们喜欢保持阵型，那就逼着他们移动。”
训练课后，体能教练马克·哈里斯递给林宇一份新报告。
“进步很明显。”哈里斯指着曲线图，“你的高强度跑动持续时间从25分钟提升到了32分钟左右，恢复速度也快了15%。但是——”
他顿了顿，看着林宇：“你还不能首发。32分钟的高质量时间和90分钟是两回事。我们需要你在最关键的时候上场，而不是开场就把油箱烧干。”
林宇点头。他感觉到的，那些清晨的加练、训练后的力量课正在起作用。肌肉更紧实了，冲刺后的喘息平复得更快。但数据不会说谎——他还是个“超级替补”，只是这个“超级”的续航变长了一点。
“周六的比赛，计划是第55到60分钟上场。”哈里斯说，“到那时候，莫勒的体力应该开始下滑了。30岁的老将，踢不了全场高强度。”
周五下午，蒙克接到了体育总监迈克尔·布朗的电话。
“加里，我们需要谈谈林的合同。”布朗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模糊，“《每日电讯报》的专访安排在下周三，马丁·塞缪尔亲自来。还有，央视那边想做一个专题片，可能要跟拍一周。”
“现在谈这个？”蒙克皱眉，“我们明天要踢QPR，之后是国际比赛日，然后连续三场硬仗——”
“正是因为之后是硬仗。”布朗打断他，“如果他对QPR再进球，如果他在国际比赛日期间被中国队征召——他的价值就不止五百万了。董事会希望在国际比赛日前和他谈续约，把解约金提高到一千五百万，合同延长到五年。”
蒙克沉默了。他看着窗外，训练场上林宇正在加练任意球。少年一次次起脚，球划过弧线，有时击中横梁，有时偏出立柱。
“他现在只想踢球，迈克尔。”
“所以需要你和他谈。”布朗说，“你是他最信任的人。告诉他，俱乐部想以他为核心建队，给他顶薪，但需要他承诺未来。”
挂掉电话后，蒙克在窗前站了很久。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在切尔西青训营的法国孩子。天赋，承诺，然后是背叛——或者用经纪人的话说，“职业选择”。足球世界就是这样，你培养珍珠，然后等着别人来买。
周六下午，洛夫特斯路球场。
QPR的主场比圣安德鲁斯小，但声音更尖锐。三万七千个座位挤得满满当当，主队球迷的歌声从开场前就没停过。林宇坐在替补席上，能清楚听到那些针对他的喊声——有些带着种族歧视的意味，被淹没在更大的声浪里。
比赛从一开始就陷入僵局。
QPR的防守正如录像所示：有序、狡猾、充满小动作。莫勒坐镇中场，很少前插，他的任务就是破坏节奏。伯明翰的进攻屡屡在三十米区域外就被化解，传球总是慢半拍，跑位总是有人跟着。
第二十七分钟，伯明翰获得全场第一次好机会。亚当斯在禁区外远射，球打在防守球员手上弹出底线。裁判没表示——手球是贴身距离，无意。
上半场最好的机会属于QPR。一次快速反击，他们的边锋下底传中，中锋在点球点附近的头球攻门被斯托克戴尔神勇扑出。
0-0。中场哨响。
更衣室里气氛凝重。这不是谢周三那种令人愤怒的粗暴，而是令人烦躁的粘滞。每个人都觉得有力使不出，像在泥潭里跑步。
“看到没？”蒙克在白板上画着QPR的防守移动路线，“他们总是保持两条线，四个人。我们传左边，他们整体右移；我们传右边，他们整体左移。永远有四个人在球和球门之间。”
他擦掉战术图，看向林宇：“你上。位置自由，但我要你多做横向跑动，把他们两条线之间的缝隙拉大。不要尝试突破莫勒，绕过他。”
“明白。”林宇脱下外套。
第五十八分钟，第四官员举牌。45号上，23号下。
林宇踏入球场时，洛夫特斯路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嘘声。莫勒立刻贴了上来——不是紧贴，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但封死了所有向前的传球线路。
第一次触球，林宇在右肋部接球。他假装要转身，莫勒的重心微微右移。但林宇没有转身，而是用脚后跟把球磕给套边的边后卫，自己反向跑动。
二过一。简单的配合，但有效。
边后卫下底传中，球被中卫顶出。林宇抢到第二点，在禁区弧顶直接凌空抽射——
球打在后卫身上弹出底线。
角球。
亚当斯开出角球，前点索尔特头球后蹭，后点尤特基维茨的铲射慢了半拍。
机会，但没把握住。
比赛在僵持中来到第七十分钟。比分还是0-0。林宇能感觉到体能的消耗——那种黏着的防守比直接的对抗更耗神，你需要时刻思考，时刻调整。
第七十三分钟，机会来了。
伯明翰后场断球，快速通过中场。林宇在左肋部接球，背对进攻方向。莫勒立刻贴上，一只手隐蔽地搭在他腰上。
没有转身空间。林宇用身体护住球，余光瞥见亚当斯正在前插，但传球线路被菲尔德卡住了。
他做了个要回传的假动作，莫勒的重心微微前倾。
就在这一瞬，林宇的左脚外脚背把球轻轻一拨，球从莫勒两腿之间穿过！同时他急停，转身，想从另一侧突破。
但莫勒经验老道。他虽然被穿裆，但身体立刻横移，用肩膀撞向林宇——
“举重若轻”特性在极限状态下触发。林宇顺着撞击的力道向前踉跄两步，但脚下步伐没乱。在几乎失去平衡的状态下，他的右脚脚尖捅到了球。
不是传球，是射门。
球贴着草皮，从人缝中穿过，滚向球门右下角——
QPR门将视线被挡，等看到球时已经晚了。他侧身扑救，指尖堪堪碰到皮球，但无力改变方向。
球滚过门线。
1-0！
第七十四分钟！林宇打破僵局！
洛夫特斯路瞬间死寂，然后爆发出更大的嘘声。林宇从地上爬起来，冲向客队看台，那里有五百名伯明翰球迷正在疯狂庆祝。
蒙克在场边用力挥拳。这个进球不是战术设计的，是纯粹个人能力的闪光——在极限对抗下，用最不可能的方式完成了射门。
但QPR没有崩溃。他们的主教练立刻做出调整，换上一名前锋，阵型变成4-4-2，开始高位逼抢。
比赛重新陷入僵局。伯明翰全员退守，试图保住胜果。林宇的位置后撤到中场，参与防守。
第八十二分钟，QPR获得角球。门将也冲到前场。
球开到后点，一片混战。球被解围出来，落在林宇脚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QPR的半场只有两名后卫，其他人都在前场参与进攻。
反击机会！
林宇带球向前。莫勒全力回追，但这个三十岁的老将速度明显慢了。林宇用速度生吃他，带球杀向禁区。
最后一名后卫且战且退，不敢上抢。他封住了射门角度，也封住了传球线路。
但林宇看到了一个微小的空当。
在禁区弧顶右侧，后卫和门将之间，有一个不到两米的缝隙。
没有时间思考。
林宇在跑动中减速，抬起右脚——不是抽射，而是一记轻巧的挑射。
球在空中划出美妙的抛物线，越过门将的头顶，也越过了回追后卫的头顶，向着球门远角下坠。
门将转身回追，起跳，伸手——
够不到。
球击中横梁下沿，弹入网窝。
2-0！
第八十三分钟！林宇梅开二度！杀死比赛！
这一次，连主队球迷的嘘声都小了些。有些QPR球迷甚至鼓起了掌——这个进球太漂亮了，漂亮到超越了阵营的对立。
林宇跑向角旗区，滑跪庆祝。草皮在身下翻起，他张开双臂，仰头看着天空。洛夫特斯路的灯光刺眼，但他不在乎。
脑海中，系统提示音准时响起：
【任务：在英冠联赛中完成一次梅开二度进球（已完成）】
【奖励：随机模板融合度提升2%，当前融合度97%】
【新任务：帮助伯明翰城队跻身英冠升级附加赛区（当前排名第8，距离第6名差3分）】
【任务奖励：根据最终排名及贡献，发放特殊奖励】
97%。还差3%。
暖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温和，但更深邃。那些关于如何在高速奔跑中精确控制脚法、如何在失去平衡时依然完成射门、如何在压力下做出最合理选择的“知识”，仿佛融入了血液，变成了呼吸的一部分。
第八十八分钟，林宇被换下。当他走向替补席时，洛夫特斯路响起了零星的掌声——虽然很快被更大的嘘声淹没，但确实存在。
蒙克和他击掌，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
终场哨响，2-0。伯明翰在客场拿下关键三分。
赛后更衣室里，手机在储物柜里震动。林宇洗完澡出来，看到屏幕上有三条新信息。
一条是母亲发来的：“儿子，两个进球！太漂亮了！爸爸说第二个球可以进年度十佳！”
一条是那个央视记者发来的：“精彩的比赛。专访的事，考虑得如何？我们可以安排在国际比赛日期间。”
第三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内容很简单：
“林宇您好，我是中国U20国家男子足球队教练组工作人员。请问您是否有兴趣接受征召，参加本月下旬的集训？盼复。”
林宇盯着第三条信息，看了很久。
更衣室门被推开，蒙克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他走到林宇面前，把文件递过来。
“俱乐部的新合同。”蒙克的声音很平静，“五年，周薪一万两千英镑，解约金两千万。签字费五十万。”
林宇抬头看着他。
“你可以不签。”蒙克说，“但如果你签了，俱乐部会以你为核心建队。我们会买你需要的中场，会围绕你设计战术。你可以成为这里的传奇——或者，你可以等英超球队来挖你，去坐冷板凳，等机会。”
更衣室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这边。
“还有，”蒙克补充，“中国队找你了吧？如果你签了这份合同，俱乐部会在国际比赛日放人。如果你不签——”他顿了顿，“我们有权力以‘俱乐部赛程紧张’为由，拒绝放行。”
很直接，很残酷，也很足球。
林宇接过合同。纸张很厚，条款密密麻麻。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薪水，解约金，签字费，都和蒙克说的一样。
他把合同放在长凳上，拿出手机，给那个陌生号码回复：
“有兴趣。请将具体信息发至我的邮箱。”
发送。
然后他看向蒙克：“合同我拿走看看。下周训练前给你答复。”
蒙克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点点头：“好。”
林宇收起手机，开始穿衣服。更衣室里重新喧闹起来，但气氛有些微妙。索尔特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背。
“不管怎么选，”英格兰人说，“你今天踢得像他妈的世界级。”
林宇笑了笑，没说话。
走出更衣室，洛夫特斯路球场已经空了。夜风吹来，带着伦敦西区特有的潮湿气味。他抬头看去，球场的照明灯正在一盏盏熄灭。
脑海中，系统面板静静悬浮：
【当前模板：丹尼斯·博格坎普（融合度97%）】
【特性：举重若轻（被动）】
【任务：在英冠比赛中完成帽子戏法】
【奖励：随机模板融合度百分之3】
97%。
还差3%。
而摆在他面前的，是两份合同：一份来自俱乐部，一份来自祖国。
手机又震动了。是《每日电讯报》的马丁·塞缪尔：“林先生，专访时间定在下周三上午十点，在伯明翰训练基地。您看可以吗？”
他打字回复：“可以。”
发送。
坐进车里，发动机的轰鸣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林宇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道路，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
下一个对手，国际比赛日，续约谈判，国家队征召，专访。
而他的战斗，从来不止在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