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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夜色如墨,风穿廊过檐,吹得檐角铜铃轻响。

镇国寺后山的太常院灯火通明,人影攒动,明日便是内院龙鞠大比,整个燕京权贵圈的目光都已聚焦于此。

而此刻,内院主力寝堂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一张张紧绷的脸。

周景行负手立于中央,玄色劲装束腰,肩背如弓,气势逼人。

他眸光扫过众人,声音低沉却如刀锋出鞘:“太常寺必用‘雁行斜切’——这是他们三年来从未变过的开局杀招。他们以为我们不知,以为我们破不了。”

他冷笑一声,指尖在桌案上划出一道斜线,“但他们忘了,龙鞠不是靠巧,是靠力!靠势!靠碾压!”

“明日,我亲自领防,遇‘斜切’即冲阵,不给他们起势的机会。记住,以力破巧,一力降十会!”

“是!”众主力齐声应诺,热血沸腾。

角落里,陈九低头不语,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磨损的布边。

他知道“雁行斜切”的第七变,根本不是靠蛮力能挡的——那是一套以假乱真、层层递进的伪切变阵,前六次都是诱饵,唯有第七次才是真正杀机。

而萧辰,那个整日咳血、连站都站不稳的质子,却在昨夜沙盘推演中,仅凭一道肩沉,便看穿了整套战术的命门。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出声。

他知道说了也没人信。

周景行早已视萧辰为耻辱,怎会听一个替补为“病秧子”辩解?

散会后,陈九默默退出,脚步沉重。

路过萧辰那间孤零零的小院时,他顿了顿,终于推门而入。

院中一灯如豆,萧辰正靠在竹椅上,披着旧裘,手中握着一本破旧的《龙鞠古谱》,脸色苍白,却眼神清明。

“他们……不信你。”陈九低声说,声音有些发涩,“周景行说要以力破巧。”

萧辰轻轻合上书页,咳了两声,指尖在书脊上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计算什么。

“我知道。”他声音很轻,却异常平静,“他们只会看表面,不会看本质。‘雁行斜切’七变,前三为虚,后三为诱,第七变才是真正的杀招——从右翼三步斜插,接应者必在左肋空档接球,起脚不过两息。”

陈九瞳孔一缩。这细节,连李掌礼都未曾点破。

“那你……真能算到?”

萧辰没回答,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如深潭映星。

“明日你上场。”他说,“记住三句话——不争球,不抢功,等我咳嗽。”

陈九心头一震,仿佛有惊雷在耳边炸开。

他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可看着萧辰那双沉静如渊的眼,所有疑问都咽了回去。

他重重点头:“我信你。”

翌日清晨,天光未明,薄雾如纱,笼罩校场。

龙鞠台四周已围满观战的贵胄子弟,彩旗猎猎,鼓声震天。

这场内院大比,关乎年末龙鞠院名额归属,甚至牵动朝中几大世家的暗流。

哨声将响,李掌礼立于场边,目光如鹰隼扫过双方阵容。

“萧辰。”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全场皆闻,“体弱多病,不得上场。准坐替补席,观战学习。”

人群哄笑顿起。

“哈哈,让他看看什么叫真龙鞠!”周景行大笑,拍着胸膛走向球场,眼神挑衅地扫过萧辰,“别吓出病来。”

萧辰不动,只缓缓坐下,手中握着一节枯枝,指尖轻点地面。

雾气中,比赛开始。

太常寺果然出手便是“雁行斜切”!

十一名球员如大雁展翼,分三列斜切推进,节奏流畅,气势如虹。

内院防线瞬间被撕开两道口子,险象环生。

观众席惊呼连连,周景行怒吼调度,可依旧疲于奔命。

萧辰静静坐着,枯枝在泥地上划出一道道弧线,脑中【全局动态推演】已然开启。

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拆解成无数条流动的光线——每个人的步频、重心偏移、传球角度,甚至呼吸节奏,都在他脑海中交织成网,推演着未来三秒的每一寸变化。

“左翼三步,第七变启动……接应点在肋部,力道七成,方向偏右……”

他闭了闭眼,随即,轻轻咳了两声。

声音很轻,却被陈九听得真切。

刹那间,陈九如箭离弦,提前半步斜插肋部空档!

太常寺传球尚未出手,球路已被预判截断!

“什么?!”全场哗然。

陈九断球后毫不恋战,一脚长传直塞前场,队友接球突入,一记凌空抽射——

球破木人阵,尘土飞扬!

1比0!

死寂。

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叫。

“怎么可能?那是‘雁行斜切’的第七变!连李掌礼都没料到他会断!”

“他怎么知道的?!”

场边,周景行脸色铁青,猛地冲向陈九:“你怎知他会传那里?!”

陈九喘着气,抹了把汗,抬头望向替补席。

萧辰依旧坐着,枯枝轻点地面,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我不知道。”陈九低声说,“但我听见了咳声。”

周景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对上萧辰那双平静如水的眼。

一瞬间,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头顶。

那不是病弱者的目光。

那是——执棋者,俯视众生的眼神。

李掌礼立于场边,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沸腾的人群、瘫跪在地的周景行,最终落在那个扶膝而立的瘦弱身影上。

风卷起他鬓边白发,也卷不散他眼中翻涌的惊涛。

“萧辰!”他忽然开口,声如裂帛,“上场边指挥!不得触球,但可喊话调度!”

全场骤然一静。

紧接着,哗然炸开。

“什么?让他指挥?一个连站都站不稳的病秧子?”

“他连球都没碰过一下!凭什么?”

周景行猛地从地上弹起,双眼赤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怒吼道:“他算什么东西?!一个质子,一个废物,一个靠咳嗽发号施令的阴险小人!你也信他?!”

李掌礼缓缓转头,目光如刀,直刺周景行眼底:“算一个——能让陈九听令的人。”

一句话,如寒冰浇头。

全场骤然安静。

陈九站在场中,浑身汗湿,胸口剧烈起伏,却挺直了脊背,目光坚定地望向替补席。

他不是被命令驱使,而是信那个人——信那双看透龙鞠本质的眼睛,信那无声咳声中藏着的杀机。

萧辰缓缓起身。

他动作极慢,一手扶着膝盖,仿佛每一步都耗尽力气。

苍白的脸在晨光下近乎透明,唇角却挂着一丝极淡的笑意,像雪地里悄然绽开的一枝寒梅。

他走到场边,站定。

风拂过他宽大的袖袍,猎猎作响。

“左路压上,”他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穿透鼓噪,“右翼回撤,保持三角阵型。三号——盯死持球人,不要逼抢,等他肩沉……”

所有人屏息凝神。

太常寺再度组织进攻,持球者虚晃一枪,假意传中,实则猛然内切——正是“雁行斜切”的变种“孤雁折翼”!

可就在他肩头微沉、重心左移的刹那——

萧辰轻咳一声。

“咳!”

如闻天启!

三号防守球员猛然启动,提前半步卡住内切路线!

球尚未离脚,已被精准铲断!

“又断了?!”

“又是那声咳嗽!”

断球瞬间,陈九如猎豹般前冲,带球直插对方腹地!

一记斜传撕裂防线,队友迎球怒射——

木人阵应声倒塌!

2:1!

终场哨响!

内院逆转!

全场死寂,继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

有人惊惧,有人狂喜,有人茫然四顾,仿佛刚从一场幻梦中惊醒。

周景行跪在泥地上,汗水混着尘土流进眼眶,火辣辣地疼。

他抬头,望向场边那个始终未触球的瘦弱身影——那人正低头轻抚新鞠,唇角微扬,神情平静得近乎妖异。

那一刻,周景行第一次在萧辰眼中看到了力量。

不是肌肉的蛮力,不是技巧的炫目,而是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

那是执棋者俯视棋子的眼神。

那是神明俯瞰凡人的目光。

李掌礼缓步走到萧辰面前,手中托着一方崭新龙鞠,绣金纹,沉如铁,乃是内院优胜者之礼。

“你说你不会踢球……”他盯着萧辰,声音低沉,“可你比谁都懂球。”

萧辰接过龙鞠,指尖轻轻抚过鞠面纹路,仿佛在触摸命运的脉络。

他抬眼,目光深远,似穿透了校场高墙,望向那不可知的未来。

“我只是……”他轻声道,声音几近耳语,却如惊雷滚过李掌礼心头,“不想太早让人知道,我到底会什么。”

话音落下,天地忽静。

远处,城外龙鞠圣坛的方向,青铜巨钟被风拂动,悠悠鸣响——

当!当!当!

钟声荡过燕京上空,仿佛为某个即将撕裂苍穹的名字,提前奏响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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