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5.
晚吟死了？
不可能！
周致秋手脚发软，颤颤巍巍扑道一片血腥中。
他不断摸索着，想要从中找到那些断指残骸不是我的证据。
可他找了许久，却只摸到了戴在断指上的银色戒指。
宋盼儿拧着眉看着周致秋失态的模样。
“致秋，她被吃了，那你怎么办？”
“如果你想留在这个世界，那只能让我吃下一颗心脏，不然半年后你就要被驱逐出去的！”
周致秋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眼里只有眼前大片的红色。
他确实一只在谋夺我的心脏，可他从未想过我竟然会消失的这么轻易。
宋盼儿缓步走到他面前，满脸幽怨：“你在想什么？致秋，现在你的心里根本没有在想我。”
随着宋盼儿的声音拉长，她修剪圆润的指甲也渐渐生长。
仿佛下一刻就可以刺穿周致秋的心脏。
周致秋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他后知后觉的想起面前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娇弱的小白花，而是杀人不眨眼的鬼怪！
他面无血色地抓住宋盼儿的手，极力压下自己的恐惧。
“盼儿，我只是在想沈晚吟的下落。”
“她已经死了，被另一个鬼怪享用了。”
不知道那个字触碰到了周致秋脆弱的神经。
他控制不住怒吼：“不可能！”
“沈晚吟绝对不可能那么轻易死去！”
“现实世界里，她缠绵病榻两年，撑着一口气也要活下去，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更是想尽办法自保，就算她真的死了，这片地方也应该有挣扎的痕迹才对！”
说完，他环视一圈，喃喃自语：“是啊，挣扎的痕迹……”
周致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朝着我们约定好藏匿武器的地方走去。
那里的武器已经被我尽数丢弃。
只留下了一沓信件。
他颤抖的手伸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
这些信件上写的，是他七年来向宋盼儿诉说的想念。
可这些信件被他藏在进入这个世界的第一个落脚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手忙脚乱的翻找。
终于在最后，翻到了我留下的信。
“周致秋，这是我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
“你的五脏六腑安然无恙地在你的身体里，可我却只剩下一颗心脏。”
“我知道你想骗我自愿献上心脏帮助你留在宋盼儿身边，可我不愿意，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就算死，也要死在我家人的身旁。”
“看在我们曾经在一起生活了七年的份上，我提醒你，宋盼儿的话不可信，金色匕首我留下了，就当用它斩断我们之间的孽缘。”
“你的命，要不要全在你自己。”
周致秋看着短短的几行字，满脑子都是我自剖身躯的场面。
他以为自己瞒的很好，在我面前演了一场又一场悲惨的戏。
当时我哀求他不要再次剖开我的身体，可迎接我的，只有他强硬无比的动作。
他想都不敢想，这些天我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复杂心情度过的。
他不自觉地攥紧信封，薄如蝉翼的匕首狠狠划破了他的手掌。
鲜血的甜美香气顺着风传到了宋盼儿的鼻子里。
宋盼儿动了动鼻子，瞳孔不受控制的变红。
她轻轻靠上周致秋的后背。
“致秋，我好饿，沈晚吟到底死没死？”
阴凉的气息瞬间弥漫，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周致秋吞噬殆尽。
周致秋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他猛地推开宋盼儿，声音冷厉。
“盼儿，你想干什么？”
宋盼儿的视线紧紧盯着他手上的伤口，轻轻舔了一下下唇。
“让我喝一口你的血好不好，我很饿，我感觉再饿下去我就要死了。”
“你不是最爱我了吗？为了我你可以放弃一切。”
“反正你的器官我没有取走，给我吃一点好不好？”
周致秋脊背发凉，莫大的荒诞感击中了他。
他为了和宋盼儿在一起，想尽了一切办法留在这个世界。
甚至不惜为了她伤害深爱自己的妻子。
可现在，宋盼儿竟然真的要吃他！？
宋盼儿垂涎欲滴，周致秋藏着匕首，心脏狂跳。
他佯装茫然，轻轻扯了扯嘴角：“盼儿，你再忍一忍，晚吟没有死，她可能是离开这里了。”
“可她是怎么离开的呢？”
提起我，宋盼儿眼中的食欲更加旺盛。
她思索了一阵：“不可能。”
6.
“你能出入这里是因为和我有连接，她没有和鬼怪的连接。”
“除非她得到了鬼怪的心脏，可她那样弱小，不可能的。”
周致秋轻轻握住宋盼儿的手：“那你送我出去好不好，我把她带回来。”
他努力抑制着恐惧，想要坑骗宋盼儿将他送出去。
可宋盼儿并不傻。
她围绕着周致秋走了一圈，轻轻摇头。
“不行的致秋，万一你不回来了怎么办，我不能失去你。”
她故作可怜，可尖锐的牙齿却开始闪现。
周致秋吞咽了一下口水，故作淡定：“那好吧，我会想办法留下来的，现在让我抱抱你好吗？”
宋盼儿扬唇轻笑。
现在的她饿极了，吃不到沈晚吟，把面前这个男人吃了也可以。
反正也没什么区别。
她慢悠悠窝进周致秋的怀里，环抱住他后背的手逐渐抚上他心脏的位置。
指甲一点点变得尖锐。
就在即将刺穿周致秋身体的一瞬间，周致秋高高扬起手。
淡金匕首猛地刺进宋盼儿的胸膛。
蓝色的血液喷溅而出。
在宋盼儿一脸痛苦迷茫地表情下，周致秋冷着脸剖开她的胸膛。
蓝色的心脏还在不断跳动。
宋盼儿凄厉的吼声响彻天地。
“周致秋，你敢！你信不信我让你不得好死！”
周致秋看着逐渐面目全非的宋盼儿，突然有些反胃。
这是他第一次清楚的认清楚。
宋盼儿不是人，没有人的情感。
她只是一个被食欲支配的怪物。
可他就因为一个怪物，让晚吟生剖两次身体，甚至想让她死在这个世界。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想到这，他的动作不再迟疑，伸手就要抓住那颗心脏。
宋盼儿终于感觉到了恐惧。
她又恢复成了那副柔弱小白花的模样。
“致秋，致秋，你别这么对我，我是盼儿啊，我是为了你才被困在这个世界的，你难道忘了吗？”
这话一出，周致秋有一瞬间愣怔。
当年他还年轻，和宋盼儿爱的轰轰烈烈，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拉进这个世界，宋盼儿为了救她，甘愿以生命献祭，她成为妖鬼，而周致秋完好返回人类世界。
周致秋垂眸看着眼前的宋盼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怀念。
宋盼儿感觉到了生的希望，再次开口。
“你说过，永远都不会伤害我的，当年我们那么相爱，你不能忘啊！”
“你选择结婚，不也是因为想要救我吗？”
她绞尽脑汁，想要唤醒周致秋对她残存的爱意。
可周致秋却只有一瞬间的晃神。
他低头看着跳动的蓝色心脏，忽然笑了。
“盼儿，当年我们确实相爱，但我现在爱的，是晚吟。”
“而且，当年那个和我相爱的盼儿早就已经死了，她的心脏的鲜红跳动的，而你的心，却是令人恶心的蓝色！”
话落，周致秋不再犹豫。
在宋盼儿目眦欲裂的眼神中，狠狠扯出了她的心脏，在凄厉的怒吼中狠狠捏碎。
风再次吹过，血腥气消散。
周致秋，站在了医院门口。
7.
熟悉的阳光再次照到他身上。
他掏出手机，不断地拨打沈晚吟的电话。
没人接听。
他只好朝着医院里走去。
熟门熟路的找到我的病房，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病床。
他慌乱地拉住一个护士。
“13号床的病人呢？”
护士看着他，仔细甄别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你就是她丈夫吧？”
“她已经痊愈回家了，真是奇迹，医生都要宣布她脑死亡了，没想到她竟然醒了。”
周致秋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他满脑子只有庆幸。
我真的回来了，并不是他的猜想。
他连忙跑出医院，打车回家。
可推开家门，他的心彻底跌入谷底。
原本温馨的家中只剩下一片沉寂。
属于我的东西全部消失了，就连我们孩子的衣服也全部被带走了。
留在茶几上的，只有一封离婚协议和一张纸条。
“周致秋，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活着回来。”
“如果能的话，就签了这份离婚协议吧。”
他颓废地坐在地上，翻来覆去查看着那张纸条。
这个家虽然已经被我搬空，但好像处处都有我的身影。
他的视线落到厨房。
好像能看到每次他下班回家。
我系着围裙，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饭菜走出来，看他不动，笑意盈盈放下饭菜去拉他的手。
看向卫生间。
我又从卫生间走出来，宽大的毛巾擦着头发，满脸嫌弃的催他快去洗澡。
原来，那样稀松平常的生活处处写满了幸福。
可惜，他醒悟的太晚了。
周致秋缓缓垂下头，眼泪成串落下，哭的泣不成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擦干眼泪，重新振作起来。
现在的他已经认清了宋盼儿的真面目，他只想让晚吟回到他身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找到晚吟！
而此刻的我，已经带着孩子和季淮安定居国外。
8.
季淮安和我产生连接来到现实，他失去了永恒的寿命，变成了一个普通到极致的人类。
他本可以肆意体会这个世界。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缠上我了。
我无奈地看向厨房：“季淮安，你费尽力气离开那个世界，就是为了来我家给我洗衣做饭的？”
季淮安拿起勺子尝了尝蘑菇汤的咸淡，露出满意的神情后才看向我。
然后一脸理直气壮地点头：“对，我喜欢你，所以想跟着你。”
我哽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不是人类的关系，他耿直的可怕。
在他的脑海里，只有人类世界的各种好吃的和我。
我离开他的视线两个小时就会一直给我打电话，直到我接听为止。
我叹了口气：“你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季淮安，我很谢谢你带我出来，但你也不用一直跟着我。”
“你可以去上学，去工作，去找一个你真正喜欢的人。”
话音刚落。
他微凉的指节捏住我的手腕，放到了他的胸膛上。
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脏好似被传染了一样，也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我结结巴巴开口：“什……什么意思？”
“我看见你就心跳加速，脸也很烫，这算喜欢吗？”
“而且我也有工作。”
？
我被前一句话震得发不出声音，又被后一句话吓得瞪大双眼。
“你有工作，什么意思？”
他松开我，拿出我给他买的手机点了点。
国内知名公司的名字映入眼帘，公司的法人代表正是季淮安。
我看着他，又看看手机。
“只是同名吧？”
他是鬼怪，怎么可能在人类世界有自己的事业？
季淮安看穿我的疑惑，才缓缓开口。
“最开始不是鬼怪。”
“那个世界，每次拉两个人进去，献祭一个，另一个才能出来。”
“我是被献祭的，还有，那个宋盼儿也是。”
我瞬间怔住：“那我呢？我没有献祭任何人啊。”
季淮安指了指他的胸膛，一条红色的线从他胸膛穿出，落在我的指尖上。
正是我为了给他血划破的那个位置。
他轻声解释：“你和我有连接，我能送你出来，也能跟你出来，但我一辈子受制于你。”
我不自觉地抿唇。
这无异于将命交到我手上。
各种各样的复杂心绪在我脑海中运转。
可季淮安却全然不觉。
他只是弯下腰看着我，笑得很开心：“现在，我能不能喜欢你？”
我叹了口气：“你留下吧，但我还是觉得很乱，我得好好想想。”
季淮安点头，下一瞬，骇人的目光望向门口。
9.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目光，下意识望去。
门铃响了。
我站起身想去开门，季淮安拉住我，咬牙切齿：“周致秋出来了。”
我愣了一下，眉头皱起。
不想看见周致秋，可门铃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似乎是见我没有开门的意思，周致秋大喊：“晚吟！”
“你不是想要离婚协议吗？我来给你送离婚协议！”
我顿了一下，走到门前拉开门。
周致秋消瘦了不少，满眼血丝，似乎很久都没有睡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猛地冲上来将我抱进怀中。
他的声音颤抖哽咽：“我终于找到你了！”
“晚吟，你只不知道你吓死我了，有人留了一张纸条说你被吃了，我找了一圈发现不对劲才知道你可能回来了。”
“为什么要一声不吭的抛下我？”
“我找了你好多天，终于找到你了。”
他悲恸不已，可怜的跟我哭诉着这段时间他的痛苦。
我听见只觉得恶心厌烦。
“周致秋，离婚协议呢？”
我猛地推开他，冷着声音冲他伸手讨要离婚协议。
周致秋愣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神满是哀戚。
“晚吟，你都不关心我是怎么出来的吗？”
“你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
“可我真的没有想杀死你，我那么爱你，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呢？”
到了这个地步，他还在狡辩。
我闭了闭眼，放缓语气：“我不想听你的鬼话，我只想要离婚协议。”
“周致秋，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在你决定欺骗我那一刻就消失了。”
“现在，你只是我孩子的爸爸，没有任何其他的身份。”
“离婚协议给我，你永远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周致秋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晚吟，你怎么能这么绝情？”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已经让宋盼儿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抓着我的手，流着泪苦苦哀求：“以后我不会再出差了，你让我往东我就不会往西，每天都陪在你和孩子身边好吗？你别不要我！”
我厌恶地甩开他。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双微凉的手从背后环住我的腰身，狠狠用力将我拉进怀里。
季淮安的脸出现在我身后。
周致秋抬眼，惊骇地瞪大双眸。
他指着季淮安，满脸恐惧：“他不是……那个世界的BOSS？怎么会在你家！？”
季淮安耷拉着眉眼，毫不掩饰他对我的占有欲。
“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哪里来的脸再次出现在晚吟面前？”
周致秋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想说话却又有些恐惧。
毕竟季淮安的恐怖名声在那个世界人尽皆知。
我抬手，试图将季淮安的手拉下去。
可他的力气出奇的大，我越掰他搂的越紧。
没办法，我只好放弃，任由他搂着我。
对上周致秋的视线，我淡淡开口：“和你没有关系。”
周致秋咬着牙：“沈晚吟，他是鬼怪！鬼怪没有人的情感！”
“他迟早会害了你的！”
我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模样，顿时了然。
“周致秋，你和宋盼儿厮混的时候似乎没想到她没有人的感情吧？”
“怎么，在我离开之后，她终于准备吃了你了？”
10.
提起宋盼儿，周致秋脸上浮现心虚。
随即他又挺直腰杆。
“我知道你早就看穿了她的真面目，也知道你不想让我死，不然你不会留下那把匕首。”
“晚吟，你对我是有情的，我不相信你会和这个鬼怪在一起！”
“肯定是他想办法要挟了你，没关系，我带来了这个，杀死他，我们就能回归从前的平淡生活！”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把匕首。
我下意识张开双臂挡在季淮安身前。
那把匕首刺穿宋盼儿胸膛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没人比我更清楚它的杀伤力。
周致秋红着眼，似乎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刺穿季淮安。
可站在我身后的季淮安却轻笑一声。
“就凭这个，也想伤害我？”
“周致秋，你还不知道吧，这把匕首本就是我的肋骨做的。”
“用我的东西，怎么可能伤害到我？”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话。
在他出声的一瞬间，匕首化成金色的光芒涌进他的胸膛。
周致秋茫然地握了握手，反应过来后脸色大变。
浓重的恐惧让他转身就想跑。
下一刻，他背后忽然出现一个血色的空洞。
一双纤细的手攀住周致秋的肩膀。
宋盼儿苍白的脸出现。
她看着我，咧着嘴笑了一下：“沈晚吟，你既然不要他，那我就把他带走了。”
“我们之间的仇怨，也该好好清算。”
“不要！不要！你怎么还会活着？你应该早就死了！”
宋盼儿咧开嘴，鲜红的舌头扫过周致秋的脸颊。
许久后，她才看向季淮安。
“多谢您保下我的性命，以后我会带着周致秋永坠地狱。”
“希望您在人类世界玩得开心。”
周致秋凄厉的惨叫声渐渐消弭，血色空洞关闭。
我看着面前的一幕有些缓不过来神。
季淮安垂头，轻轻蹭了一下我的脸颊：“这下他不会再来烦你了。”
我转头看着他，淡淡开口：“你早就算计好了？”
季淮安点头。
“宋盼儿当初是被周致秋强迫留在那里的，她失去心脏后用最后一丝力气爬到了我的巢穴。”
“她说，只要让她活下去，她就不会让周致秋纠缠你。”
“所以，我给了她一滴血。”
我看着他风轻云淡的模样，忽然有些怕。
好像回到人类世界，对他并没有太多限制。
他有原本显赫的身份，也能随意打开恐怖世界的入口。
如果哪天他想吃掉我呢？
或许是我严重的恐惧过于明显。
季淮安轻轻笑了笑，那根红线再次显现。
他捏住那根红线，狠狠拽了一下。
蓝色的血瞬间涌出，他也变得虚弱不已。
“你不要怕，这根线，能帮你控制住我。”
“如果哪天你不再信任我，可以随时送我去死，我甘之如饴。”
看着他这幅偏执的模样，我叹了口气。
赶又赶不走，惹又惹不起，就先这样吧。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周致秋和宋盼儿会怎么样？”
见我不再纠结这些事，他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不知道，反正在那种地方，想活活不了，想死也死不了。”
“想要伤害你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我点点头，重新关上门。
以后前路未知，但最重要的，是过好眼前的日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