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容沁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变大的声音:
“您再仔细查查,会不会弄错了?”
女人又操作了几下,再次摇头,这次语气带了点不耐烦:
“同名同姓登记的记录也不存在,这本证不是我们这里核发的。”
容沁的脑袋一阵眩晕,她扶着冰凉的台面,才勉强站稳。
她以为婚姻至少是他划下的底线,是这些荒谬戏码里唯一真实的东西。
哪怕动机不纯,哪怕充满算计,至少那一纸文书曾是她在这绝望黑暗中,唯一能摸到的、实实在在的保证。
原来连这个都是假的。
为了叶湘,他需要随时毫无负担地抽身,所以连形式上的束缚都不肯给她。
真是考虑周全,容沁嘴角扯出一个苦笑。
她把那本假证扔进垃圾桶,回家还没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纪慕笙打电话的声音。
他语气轻松:
“妈,您就别催了,我知道公司那边还需要我。”
容沁停在门外,钥匙悬在锁孔上方。
纪母的声音隐约传出来,是惯有的挑剔和急切:
“你知道就好!你到底要陪那个聋子到什么时候?”
“湘湘那边等着呢,我也等着抱孙子,难不成你真要跟她过一辈子?”
纪慕笙的声音带着些不耐:
“助听器已经在路上了,等她能听见点声音,安顿好,我就跟她分开。”
“我们本来就没真领证,法律上不算夫妻,没什么牵扯。”
容沁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她拧开钥匙,推门进去。
纪慕笙靠在沙发上打电话,见她回来,脸上甚至没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继续聊了几分钟。
他以为她听不见,在她面前都懒得装。
挂断电话后,他从冰箱里端出一盒洗好的草莓,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打字,屏幕亮给她看:
【叶湘那边给的薪酬很高,我们很快就能买到助听器了。】
他停顿了一下,斟酌着用词:
【到时候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庆祝他终于可以卸下伪装,庆祝她这个“拖油瓶”终于可以不再碍事?
容沁沉默地看着那行字,又抬眼看了看纪慕笙。
他眼神殷切,仿佛刚才跟纪母打电话的是另一个人。
就是这种眼神,骗了她这么久。
见她不说话,纪慕笙拿起一颗最大的草莓递到容沁嘴边。
容沁偏开头避开了,打着手势:
【不太舒服,想睡会儿。】
纪慕笙松了口气,点点头,把草莓放回桌上,伸手想抱抱她。
他的手臂环过来,带着熟悉的体温。
这个拥抱曾经是她全部的安全感来源。
最后一次了,容沁忍着反胃的恶心,没有躲开。
纪慕笙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他看了一眼屏幕,松开她,做了个“工作”的口型,拿起外套匆匆出门了。
看见窗外纪慕笙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容沁拉起那个收拾好的行李箱,没有回头看这个屋子一眼,坐上了去往机场的出租车。
候机大厅里广播声嘈杂,容沁换好登机牌,通过安检,走向登机口。
她拿出手机,点开纪慕笙的对话框,按住语音键:
“纪慕笙,从车祸那天起,我的耳朵就恢复了。”
“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然后拉黑,关机。
容沁找到自己的座位,系好安全带,闭上眼睛。
引擎的轰鸣声中,飞机离开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