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刘明早已经被陈淑梅折磨得身心俱疲。
他一点一点地蹲了下来，抱头痛哭，
“医生说你肚子里怀的一直都是男婴，但是被你害死了。”
“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我的灵魂飘在半空中，同情的看向这个蹲在地上痛哭的可怜男人。
他或许是很在乎我的，当得知陈淑梅怀上我的时候，
不管男孩女孩，他高兴得一晚上都睡不着。
在工地里头上班的时候，他逢人都说自己的老婆怀上了孩子，他很快就能当爸爸了。
这个愚蠢老实的男人，甚至还在网上搜索如何当一个好爸爸的帖子。
只是现在，那些幸福的期盼都化为泡影。
刘明恨恨地攥紧拳头，眼底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似乎准备做点什么了。
陈淑梅自然没理会刘明的情绪波动的。
她不可置信地呆愣在原地，眼神死死地盯着产检报告。
直到奶奶一巴掌狠狠抽在她的脸上，嘶哑着嗓音吼，
“贱人，你害死了我的乖孙！”
“当初如果不是你骗我说你肚子里怀的是赔钱货，我至于帮你弄那些药欺负我的乖孙吗？你个杀人犯！”
“你为什么这样骗我！是不是你在外面养了别的野男人！你就是不想要我们老刘家的孩子，所以才这样做的对不对？！”
陈淑梅吓得抬起眼，连连摇头。
“我没有，我心里只有刘明一个人。”
“一定是你和刘明串联医生欺骗我的对不对？”
奶奶还想说什么，被主治医生冷冷打断，
“孕妇肚子里的孩子胎心已经死了，必须尽快做刮宫手术。”
“手术难度极大，需要家属们签个字。”
医生给刘明递过去承诺书。
陈淑梅一下子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激动地喊，
“现在立刻做手术！等那个贱人出来我就能看清她的特征了！”
“我就不信她真的是个男婴！她这些天一直隔着肚皮跟我雌竞，男婴会这样做吗？！”
医生鄙夷地瞪了她一眼，
“宝宝在妈妈的肚子里会感受到妈妈的情绪，她或许是在和你们互动呢。”
“毕竟没有一个宝宝会想要爸妈因为自己吵架。”
陈淑梅却没理会医生的话，显然根本不相信。
她催促刘明签好字之后，让医生推进了手术室里。
在手术室门口等候的过程中，奶奶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
“这么大的事情，我必须和大姑他们说一声。”
“这个女人害死了我的乖孙，过年休想再进我们家祠堂大门！”
“妈。”刘明无力地喊，嗫嚅了一下干涸的嘴唇，“孙子就这么重要吗？”
奶奶怒喝了他一句，“没有孙子我们老刘家不是断子绝孙了吗？！”
“我告诉你，那女人肚子里头不知道还能不能生呢，如果不能……你们尽早离婚吧！”
刘明没回答奶奶的话，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术室的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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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飘进去看，陈淑梅正虚弱地躺在手术台上。
因为打了麻药，她双眼无神地盯着手术室的灯。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看着她的面容，瘦削苍白，还有几分尖酸刻薄。
想当初几千号小鬼在地府排队投胎，时间太赶。
我就草草地选了一对真心相爱的夫妻就投了过来，根本没来得及看夫妻两人的品性和家境。
手术灯灭，刮宫手术顺利完成。
下一秒，陈淑梅猛地看到那一坨死胎里的代表男婴的器官，她猛地“啊”了一声。
医生们被吓了一跳，陈淑梅猛地坐起身，她不敢置信地一点点靠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酸儿辣女，我妈妈怀我们兄妹五人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猜的呀，没有出错过。”
“一定是因为我喝了壮阳水的原因，一定是！！医生，我好不容易把那个贱人更换了性别，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儿子！”
主治医生狠狠蹙眉，不耐烦地冲她说，
“陈女士，你肚子里一直怀的是男婴，是因为你喝的壮阳水才把他害死的。”
“不可能！我不信！你们这些庸医！”
陈淑梅发狂地抓着头发，刘明和奶奶听到动静冲了进来。
“你又在闹什么？”
刘明忍无可忍，怒斥她，
“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们这个家都快被你害惨了！”
“孩子没了，邻里也全都笑话我们，你这个毒妇！”
奶奶恶狠狠地指责陈淑梅，“你现在竟然还想陷害医生？”
“就因为你善妒，和肚子里的孩子争宠，阴差阳错害死了我们老刘家的孙子，你这个罪魁祸首！”
陈淑梅崩溃了，两眼一番竟然再次晕了过去。
医生们蹙眉摇头，把她推去了病房。
“酸儿辣女的俗话根本没有科学根据，她妈妈只是巧合猜对而已。”
奶奶和刘明没眼再看，直接打车回了家。
我飘在陈淑梅的病床前，待了很久很久。
直到她醒过来。
陈淑梅第一反应是抓住病房护士的衣领，厉声质问，
“我生下的胎儿呢！他在哪里，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护士被她吓了一跳，医生们纷纷冲了进来。
陈淑梅却还是嚷嚷着要见到我，“那是我的儿子，你们有什么权利处置！”
医生们愁的满地打转，不停打电话给她的家属。
最后奶奶带着大伯从屋外冲了进来。
看到大伯的那一瞬间，陈淑梅老实了。
毕竟她看到过大伯打女人，把他前妻打到流血的男人。
曾经还在监狱了蹲过一阵时间。
陈淑梅颤抖着别过眼睛，奶奶恶狠狠地冲她说，
“陈淑梅，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告诉你，我已经打电话叫你妈赶过来了，这医药费你们家必须来付！”
“刘明呢？他在哪里？”
“你还有脸问？阿明娶了你这个女人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我告诉你，你别再缠着他！最好现在就去和他离婚！”
陈淑梅猛地抬起眼，还想再反驳。
结果大伯攥紧拳头，一幅要打她的样子。
陈淑梅再次痛哭起来，她没再有和我争斗时候的狠厉。
她呆愣在病房里，连病房没有刘明出现都不在意了。
“我的孩子，我的儿子啊！！是我害死了我的儿子！”
陈淑梅失声痛哭，伸手一点一点地触碰当初我躺了三十周的地方。
“原来宝宝当初碰我，只是在求绕。”
“宝宝，我错了……是妈妈对不起你。”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曾经和这个做了我三十周的妈妈。
一个因为误会我性别而没有给过我一点儿温情的妈妈。
陈淑梅崩溃大哭，发狠地捶打自己的脸。
“我当时为什么没有去私立医院检测孩子的性别，都怪我，都怪我……”
“我没有保护好你，当时我喝壮阳水的时候你有多痛啊！”
确实挺痛的，但是我更多的是得到解脱。
我想说感谢她直接把我扼杀在羊水里，不然出生后有她这个妈妈，简直是天崩开局。
陈淑梅的眼泪爬满整张脸，她第一次感受到悔恨。
心脏像是万根针刺穿，密密麻麻地扎得她心疼。
陈淑梅重男轻女，当时刚用验孕棒检测出怀孕的时候，她就对刘明说，
“我希望是个儿子，都说儿子是妈妈的小老公，你到时候可别吃儿子的醋哦！”
当时老实的刘明还说，“儿子也好，可以和我保护妈妈。”
思绪回笼。
天色已经很晚了，大伯警告陈淑梅不要再闹事后，也跟着奶奶回去了。
陈淑梅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外婆，最后也没有来看她。
只是给她打一通电话，责骂她给自己添麻烦。
陈淑梅的身边没有一个人。
她迅速打电话给刘明，但却显示对方电话打不通。
她给刘明发信息，发现已经被拉黑了。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彻底慌了。
陈淑梅也顾不上自己休息，迅速下床穿鞋往外跑。
在马路随便拦了一辆车，等她急急赶回家的时候，只看到刘明蹲坐在门槛上。
“刘明……老公，我错了。”
陈淑梅试探性地凑近刘明，结果看到他手上攥着的，
是刚刚拟好的离婚协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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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明，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难道是要……”
陈淑梅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她直直地盯着刘明。
刘明回神过来，死寂般的眼睛转头看向她，
“陈淑梅，我们离婚吧。”
“为什么？我只是想和你有个儿子，我有错吗？”
陈淑梅歇斯底里，一把将刘明递过来的离婚协议撕了个粉碎，
“我不允许离婚！孩子没了我们还会再有的！我都是因为你我才搞成这样子，如果你没有区别对待我和……肚子里的孩子，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刘明看向被撕碎的离婚协议，终于站起身，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陈淑梅，我真的受够你了。”
“你到现在都还在搞雌竞。”
“我不会再和你有任何孩子，你撕毁了这份离婚协议，卧室里头还有一份。”
“这婚我是离定了！”
我飘在两人的中间，第一次看到刘明说出这么硬气的话。
从前他爱陈淑梅，每次都对不敢反驳陈淑梅的指责。
刘明也爱我，但每次都等到陈淑梅熟睡的时候，他才敢把头轻轻靠在陈淑梅的肚皮上，然后小声对我说，
“宝宝要健健康康的出生哦，妈妈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还是很爱你的。”
“不要再咬妈妈的脐带让她受苦了，听到了吗？”
可是失望过后，刘明再次重新审视了和陈淑梅的这段婚姻。
他挪动脚步往屋里走，脚步却像灌了一层铅一样沉重。
陈淑梅不敢想象这么一个爱她如命的男人竟然要和她离婚，她还想冲去抓刘明，结果被赶来的奶奶一把拽住她的头发，一巴掌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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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飘在半空中，听着陈淑梅的惨叫声拍手叫好。
“贱人，害死了我的乖孙还敢回来！”
“阿明已经跟你签字离婚了，你还来这里闹什么？！”
“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搞什么雌竞，才让我乖孙惨死！”
陈淑梅被扯头发哇哇大叫，引来了很多围观的邻居。
那些邻居听到前因后果，也跟着指着起陈淑梅来，
“哎哟这是遭了报应哟，哪里有当妈的和自己孩子争宠的哟！”
“就是啊，这女人根本不配当妈妈！”
“还什么女儿是老公的小情人，这是个畜生才说出的话吧！”
“没错！女儿也是自己的公主啊！”
面对邻居们的跟风指责，陈淑梅已经忘了痛，她不停地跪在奶奶的脚边求饶，
“妈！我还会有孩子的，以后我和阿明还会有孩子的。”
“到时候不管男孩女孩，我都好好养胎好不好？我每天吃一个土鸡，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好不好？求求您跟刘明说一说，我不想离婚。”
奶奶狠狠“呸”了一口。
“贱人，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生不了孩子了吗？！”
“你这么糟蹋子宫，早就生不了了！”
陈淑梅猛地僵住。
奶奶让身后的几个壮汉把她狠狠摁住，连人带提前给她装好的行李，尽数丢出了马路边。
这一刻，陈淑梅不再闹腾了。
她垂下眼睛看向自己干瘪的肚子，语气喃喃，
“我只是以为肚子里的是个男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想要个儿子有错吗？”
缓了好久，她突然崩溃嘶吼，“造孽哟！我真是自作孽啊！一定是老天惩罚我。”
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大家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陈淑梅。
我飘在她的身后，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即将离开时，才看到她从怀里掏出那张B超，她死死地看向还没成型的我，嘶吼痛哭。
我缓缓叹了口气，转身就要走去看刘明。
结果黑白无常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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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飘荡了十五天了，该回去了。”
我的心猛地揪紧，突然想到什么，我让他们再给我一些时间。
黑白无常在地府里听说了我的事情，毕竟我是三千小鬼中，唯一一只没能顺利出生的小鬼。
他们想了想，还是答应了，我立马赶到刘家。
刘明坐在矮桌前，一杯又一杯地倒着酒。
他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不管门外的奶奶怎么敲门他都没有开。
我叹了口气，小心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明忽然僵住了，但仅仅一瞬，他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
然后一杯又一杯地接着喝酒，直到把自己灌醉。
我立马抓住机会，趁着刘明睡着的时候，我钻进了他的梦里。
我换作他喜欢的孩子的样子，甜甜地喊爸爸。
“爸爸，继续生活吧，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刘明爬在桌上，眼角挂着泪。
过了半小时，他猛地惊醒。
奶奶也带着亲戚冲了进来。
大伯生怕爸爸想不开，一个劲儿地开导他。
奶奶也一个劲儿地说要给他重新去相亲。
相亲……
刘明想到自己也是和陈淑梅在相亲的时候认识的，结婚两年，最终也是走到了分开的地步。
往后的两年，刘明没有再去相亲市场。
他日复一日地住在工地赚钱，后来也是听说陈淑梅的事情。
陈淑梅回到老家，却遭到了父母的呵斥。
陈淑梅的妈妈给她介绍了十几个男人，但人家都听说她怀不上孩子直接不联系了。
最后她妈妈给陈淑梅找了个离婚带三娃的老男人，比三十岁的陈淑梅大十五岁，最大的孩子已经是二十岁辍学打工了。
陈淑梅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嫁了过去。
两年的游荡，黑白无常把我接回了地方。
这次，又要打工三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