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汴京城飘起了细雪，鹅毛般的雪片落在惠民仓的青瓦上，积起薄薄一层白霜。沈砚身着典吏的青色公服，站在仓门前搓着手哈气，眉头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转正已有半月，原以为能安安稳稳打理仓廪事务，谁曾想麻烦接踵而至。昨日户部加急文书送到，说是江淮一带连日暴雨，漕运河道淤塞，原定本月抵达的两万石漕粮，至少要延误一月有余。消息传开，汴京城的粮价已然悄然上涨，若不及时处置，不出十日，城中便要闹起粮荒。
“沈典吏，这可如何是好？”户房的老吏捧着账簿匆匆赶来，声音里满是焦灼，“惠民仓现存的粳米不过三千石，粟米五千石，除去府衙预留的军粮，能投放市场的不足四千石，撑死了也熬不过十日啊！”
沈砚接过账簿，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数字，心下亦是沉重。宋代漕运是京城粮食供应的命脉，一旦漕运梗阻，单靠本地仓廪的存粮，根本无法支撑百万人口的汴京。他沉吟片刻，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史料——宋代除了漕运，各地还有常平仓与义仓，专备荒年应急，只是这两处粮仓的管理权，并不在开封府手中。
“常平仓和义仓的存粮，可否调拨？”沈砚抬头问道。
老吏苦笑着摇头：“谈何容易！常平仓归户部直管，义仓则由各州府自行掌管，开封府想调粮，需层层上报，等户部批复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沈砚咬了咬牙，心里有了主意。他转身快步走向府衙，求见包拯。此时包拯正在堂上批阅公文，听闻沈砚求见，便让他进了书房。
“府尹大人，漕粮延误，粮荒在即，晚辈有一计，或许能解燃眉之急。”沈砚躬身行礼，开门见山。
包拯抬眸看他，眼神锐利：“讲。”
“其一，即刻贴出安民告示，晓谕百姓漕粮虽迟，但官府必有对策，稳定民心，遏制粮商囤积居奇。”沈砚语速极快，“其二，暂借常平仓与义仓的存粮，开封府出具借据，待漕粮抵达后加倍奉还。其三，召集城中各大粮商，限定粮价，若有敢哄抬物价者，按律严惩！”
包拯捋着胡须，沉吟不语。借调常平仓与义仓的存粮，本是不合规制的举动，可眼下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许多了。他思忖片刻，猛地一拍桌案：“准！此事便交由你全权处置，若有阻拦，提我的名号去！”
沈砚领了令牌，转身便去行事。安民告示很快贴满了汴京的大街小巷，百姓见官府态度坚决，慌乱的心绪渐渐安定下来。可当沈砚带着衙役前往常平仓时，却碰了壁。
常平仓的监官是个姓魏的老头，仗着是户部尚书的远亲，根本不把沈砚放在眼里。他坐在堂上，捧着热茶慢悠悠道：“沈典吏，不是老夫不给面子，这常平仓的粮食，没有户部的批文，一粒也动不得！”
沈砚强压着怒火，沉声道：“魏大人，汴京城数十万百姓等着粮食活命，若真闹起粮荒，你我都担待不起！开封府出具的借据，字字千钧，绝非赖账之举！”
魏监官冷笑一声，扭过头去：“多说无益，没有批文，休怪老夫不讲情面。”
沈砚见状，不再多言，转身便走。他回到府衙，并未向包拯诉苦，而是换了个思路——派人去查魏监官的底细。不出半日，衙役便来回报，说这魏监官私下里与城中几家粮商往来密切，怕是早就囤了粮食，等着粮荒时大赚一笔。
沈砚心中有了底，当即带着展昭，领着一众衙役，直奔魏监官府上。果不其然，魏府后院的仓库里，堆满了从常平仓偷偷运出来的粮食。
铁证如山，魏监官面如死灰，瘫软在地。沈砚也不与他多纠缠，当即让人封了魏府，将赃粮尽数运回常平仓，又拿着魏监官与粮商勾结的证据，去敲打那些囤积居奇的粮商。
粮商们见魏监官落了马，哪里还敢造次，纷纷主动降价，将囤积的粮食投放市场。沈砚又以开封府的名义，从常平仓与义仓借调了一万石粮食，平价卖给百姓。
雪停了，太阳露出一角，暖光洒在惠民仓前排队买粮的百姓脸上，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老吏捋着胡须，对沈砚赞不绝口：“沈典吏，你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高明啊！”
沈砚却只是淡淡一笑，他看着百姓们提着粮食满意而归，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归属感。他不再是那个漂泊无依的现代临时工，而是大宋开封府的典吏，是能为百姓遮风挡雨的父母官。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匆匆跑来，脸上带着喜色：“沈典吏！好消息！江淮漕运疏通了，漕粮三日后便能抵达汴京！”
沈砚闻言，长舒了一口气。悬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他转身望向府衙的方向，仿佛看到包拯正捋着胡须，对他露出赞许的笑容。
只是他不知道，这场粮荒危机的化解，虽解了燃眉之急，却也彻底得罪了户部的那位尚书大人。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朝堂之上，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