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反应极快,一把抓住沈芷兮的手腕,将她猛地向后甩去!同时自己返身扑向那膨胀的国师,软剑化作一道惊鸿,直刺其眉心——必须在对方彻底引爆前,打断他!
沈芷兮被甩得踉跄后退,撞在摇摇欲坠的洞壁之上。她看着萧煜决绝扑向死亡的身影,看着那不断膨胀、散发出毁灭气息的国师,看着四周不断塌陷、地火喷涌的绝境……
不!
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非但没有借力后退,反而强行稳住身形,用尽最后力气,将指尖那缕凝练的幽蓝寒气,混合着自己一丝本源魂力,如同离弦之箭,射向国师手中那柄作为力量核心的骷髅骨杖!
她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她必须做点什么!
“咔嚓!”
那缕寒气精准地击中了骨杖顶端的骷髅头!极致的冰冷与那邪异的黑光猛烈冲突,骷髅头上瞬间蔓延开无数细密的裂纹!
正在膨胀的国师身体猛地一僵,自爆的过程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瞬!
萧煜的剑,到了!
“噗嗤!”
软剑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国师眉心的刺青中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国师膨胀的身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刺青的红光熄灭,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萧煜,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最终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怨毒,仰天倒下,气息全无。
那柄布满裂纹的骷髅骨杖,“啪”一声,碎裂成无数碎片。
最大的危机解除,但祭坛的崩溃和地火的喷发并未停止。
“走!”
萧煜抽回软剑,看也没看国师的尸体,转身拉住几乎脱力的沈芷兮,朝着来时那条即将被落石封死的通道冲去!
身后,是不断塌陷的洞穴,喷涌的地火,和那埋葬了帝王野心与邪道疯狂的废墟。
前方,是狭窄、晃动、充满未知的生路。
两人在崩塌的通道中亡命奔逃,躲避着坠落的巨石,穿越喷发的火柱。萧煜将沈芷兮半护在怀中,用身体为她挡开大部分危险,自己背上、手臂上添了无数灼伤和划痕。
沈芷兮意识昏沉,只能凭借本能跟着他奔跑,怀中的“镇魂玉”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勉强维系着她最后一丝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洞口!
两人用尽最后力气,冲出洞口,滚落在平台之上。
身后,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山洞入口彻底坍塌,将赤焰山的秘密,永远埋葬。
天光刺目。
沈芷兮瘫软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灼痛。她看着同样狼狈不堪、靠坐在一块岩石上调息的萧煜,他玄色的劲装被划得破烂,沾满血污和灰烬,脸色白得吓人,但那双眼睛,在经历了生死洗礼后,却沉淀下一种更深沉、更难以撼动的东西。
阳光洒落在赤焰山暗红色的山体上,也落在他们这两个从地狱爬回来的人身上。
劫后余生,没有喜悦,只有一片死寂的疲惫,和更加错综复杂的未来。
皇帝死了,死在了这远离京城的邪教祭坛。天下即将迎来怎样的风暴?
国师伏诛,但“永生道”的余孽是否就此清除?
而他们之间,这始于算计、历经生死、手上沾染了同一份血腥的关系,又将走向何方?
沈芷兮闭上眼,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和体内空荡荡的虚弱。
一切都结束了。
但一切,似乎又才刚刚开始。
赤焰山在身后沉默地燃烧着暗红的色泽,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崩塌与毁灭只是一场幻梦。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驱不散骨子里的寒意,也照不亮前路的迷障。
沈芷兮撑着手臂坐起身,五脏六腑移位般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灵魂深处被强行撕裂又粘合的钝痛一阵阵袭来。她看向不远处的萧煜。
他靠在岩石上,玄色劲装破损处露出翻卷的皮肉和灼痕,血与灰混在一起,凝结成暗色的痂。他脸色是一种消耗到极致的灰白,连唇色都淡得几乎看不见,唯有那双眼睛,在触及她的目光时,深得像两口不见底的寒潭。
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合作弑君后的默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比血腥更沉重的、近乎凝滞的东西。
是他先开的口,声音因力竭和内伤而低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冰锥般的锐利:
“皇帝驾崩于赤焰山,‘永生道’余孽所为。”他陈述,目光锁着她,每一个字都像在冰面上凿刻,“镇北王萧煜,携调香师沈芷兮,途经此地,察觉异样,潜入探查,目睹陛下遇害,力战妖道,终将其诛灭,然……未能救回陛下。”
沈芷兮听着这套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真相被掩埋,功过被定义。他们从弑君者,变成了“护驾”未成的忠臣与义士。
“王爷思虑周全。”她扯了扯嘴角,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笑容有些扭曲。喉咙干得发疼,声音涩然,“只是,民女人微言轻,恐难当此‘义士’之名。”
萧煜挪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想坐直些,却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你不需要当。你只需要……消失。”
消失。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比赤焰山崩塌的巨响更震耳欲聋。
沈芷兮瞳孔微缩,指尖无意识地抠进了身下的泥土里。体内的剧痛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从此世间,再无‘香魅’沈芷兮。”萧煜继续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你会有一个新的身份,在一個足够远、足够安全的地方,活下去。”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苍白染血的脸,最终落在她那双依旧清冽、却此刻写满了冰冷讽刺的眸子上。
“这是交易的一部分。”他补充,像是为了说服她,也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你帮本王解决了最大的麻烦,这是你应得的……报酬。”
报酬?用自由和过往,换取一条被安排好的、不知终点的生路?
沈芷兮想笑,却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她看着萧煜,看着他即便重伤濒死也不减半分掌控欲的姿态,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将所有情绪都掩埋起来的眼睛。
她忽然明白了。从始至终,她都是一枚棋子。一枚用来打破死局、锋利无比,却也危险无比的棋子。如今棋局已破,执棋者自然不会再将这枚可能反噬的棋子留在身边。
所谓的合作,所谓的“一起掀了棋盘”,到头来,不过是她从他设定的一条死路,走向另一条被他掌控的生路。
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看向远处起伏的山峦,天际线模糊而遥远。
良久,她轻轻吐出一个字。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