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放长线钓大鱼。
没想到,他们布下的网还没有找到宋淮的人,竟有人已经找到宋双喜,并发号施令了。
想到这儿,薛允晟食指轻扣的声音也停止了。
“太子妃是裴家长房嫡女,是裴家这辈最杰出的女儿,宋淮这般紧逼不舍,打的便是太子妃若在东宫出事,孤脱不了关系的如意算盘,届时裴家必与孤离心,他便可趁乱将孤这个太子拉下马!”
薛允晟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
暗卫跪在下首,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薛允晟径自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蓝天和飘浮着的几朵白云,语气森然,“不过,这朝堂上下,抱着这等想法的人多了去了,又岂止他宋淮一个?”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书房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依稀能听见呼吸声。
太子的身影在光影中显得愈发挺拔孤峭。
宋双喜这枚棋子若是能用好,可以撬动棋局、甚至反制对手。
不过,她看起来并不是个愿意任人摆布的。
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下意识地认为她不愿意被操控,但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挥之不去。
不过,凡事稳妥为要。
“传宋选侍过来。”他淡淡吩咐,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宋双喜是什么打算,还得为了进一步印证,而且就她那种鲁莽的性子,也是该敲打敲打了,省得她天天给太子妃找事做。
……
另一边,欢喜阁里。
宋双喜刚刚经历了一场非人的折磨。
刘内侍说是要为她裁制新衣,弄来几位绣娘,拉着她量了足足半个时辰的尺寸,
从头到脚,从脚到头,又是胸,又是腹,又是臀的,那精细程度,恨不得要将她每一寸骨头都记录下来!
她瘫在椅子上,揉着被软尺勒得发痒的腰腹,忍不住发牢骚,“我高考跑800米的时候都没这么累,这富贵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正念叨着,采莲突然走进来。
“主子,太子召见,快收拾一下!”
这消息就如同晴天霹雳,在宋双喜耳边炸响,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
“太、太子殿下传我?!”她面如菜色,心虚的舔了舔嘴唇,“……可,可有说是因为什么事情吗?”
采莲苦大仇深的摇了摇头,“没有,是身边的内侍陶公公来传话的,太子即刻要见你,即刻!”
宋双喜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完了完了!该来的终于来了!
早就悬在头顶的屠刀终于要落下来了!
宋双喜悲伤不已,欲哭无泪。
但是,太子的命令不得不遵从,她。可怜兮兮的爬起来,由着采莲和另外两个宫女把她捯饬了一番,然后将她送出门。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长送第1回上幼儿园的孩子呢,一步三回头的。
当然,说的是宋双喜像那个第1回上幼儿园的孩子,走慢一步,小命,就能多活一刻。
去书房的路上,她满脑子思绪乱飞,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此时的他就是那个刀尖上的舞者,向死而生……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她要活,要好好的活!
所以太子为什么找她,还这么着急?
难道是刘内侍送那么多衣裳首饰头面,被太子发现自己这个选侍僭越了,要挨骂了?不,应该没这么轻。
宋双喜绞尽脑汁,根本不受控制她脑子里地上演的各种小剧场——
场景一:蜡烛事件败露。
太子冷着脸,将那些她藏起来的问题蜡烛扔在她面前:“说!收集这些意欲何为?是否与那夜的黑衣人是一伙的?”
然后不由分说把她拖下去严刑拷打……
场景二:下毒事发。
太子妃虚弱地靠在榻上,泪眼连连地望着她,满脸失望:“双喜,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恩将仇报,你让我好心寒!”
而太子眼神如刀,恨不得活剐了她:“宋双喜!你竟敢对太子妃下毒!那杯苦丁茶就是证据!来人,将她拖下去,杖毙!……”
“不行不行,不能胡思乱想!事情还没有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冷静冷静,宋双喜你要冷静!”
但自我安慰完,她又忍不住脑补起各种死法。
鸩酒赐死?或者是白绫,还是杖毙?
不行,鸩酒太苦,不想喝!
投环自尽,嘎了以后挂着舌头,照镜子就先把自己吓出毛病来吧?
杖毙不行,绝对不行,太疼了!
宋双喜在心中哀嚎:我能不能申请一个没有痛苦还好看一点的死法?
比如老死?
“不对不对,不能胡思乱想,冷静冷静!”
短短一段路,她仿佛已经去鬼门关前溜达了一圈。
直到内侍通传,她战战兢兢地迈进书房,连头都不敢抬,直接“扑通”跪倒在地:“……妾参见殿下。”
她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太子殿下的雷霆之怒。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质问都没有出现。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书页偶尔翻动的轻响。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上头才传来太子那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听说,你连端茶倒水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
宋双喜:“……啊?”
“给太子妃端茶,结果还差点伤了太子妃是你做的吧?”他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宋双喜懵懵地抬头,对上太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没有杀意,没有怒火,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审视和……嫌弃?
嫌弃什么?宋双喜低头看了看自己精心打扮过的这一身,很好看,嫌弃什么?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是,妾给太子妃端茶,是没端稳,不过一点没有烫到太子妃,就是摔了一盏茶而已,那,那茶具要是实在很贵的话……就,从我的月钱里扣就是了……我认赔”
她越说越肉疼,选侍的月钱本来就少的可怜,太子妃宫里的东西那么金贵,还不知道够不够赔的,明明出了熙春殿是好事,怎么负上债了?
看她这副肉疼钱的样子,薛允晟不禁揉了揉眉心,她眼里没有半点做错事的悔恨,只有打破的东西需要赔偿的心疼。
“出息!”太子殿下毫无掩饰自己的嫌弃,“一个茶盏也值得你心疼成这样,好歹也是东宫的选侍。”
宋双喜:太子殿下,您坐拥东宫您不懂的,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等等,太子殿下好像并没有要追究她罪责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