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熹在外面时听到的哭喊声是五六岁幼童发出的,但是眼前这个被绑在床上挣扎的少女看起来已经十六七岁了。
女孩看见檀熹后就尖叫起来。
凄厉的叫声几乎要冲破房顶。
“让她滚!让她滚!啊啊啊啊!我不要见她!”
女孩满脸恐惧,又开始挣扎,吴蓉扑过去抱住女儿,哭着安抚,“乖、乖,云云乖,妈妈在呢。”
女孩骤然变了一副脸色,开始哭泣,“妈妈,妈妈,让她走,我不要看见她!呜呜呜妈妈……”
吴蓉却闭了闭眼,只是抱着她垂泪。
“啊啊啊坏女人!你不是我妈妈!你要帮别人害我!坏女人!”
檀熹抬手禁了她的言,神态平静道,“她当然不是你妈妈。她是这具身体的母亲。”
“小鬼,还不出来是要等着我把你的魂魄打散吗?”
还在挣扎的少女身体僵住,说不了话却还是用愤恨的目光瞪着檀熹。
见这小鬼冥顽不灵,檀熹也没了耐性,双手相合,指间相交,捏决——
“天枢开敕,玄焰焚燹,万鬼潜形!”
“现!”
少女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被一团黑色火焰包裹,吴蓉被无形的气波弹开,哭着大喊一声“云云!”
然而十几秒的功夫,火焰消失,一下子就平息下来,少女也没了动静。
吴蓉一慌,“云云!”
“别担心,只是晕过去了。”檀熹开口。
吴蓉流着泪跪下:“大师!大师!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们家云云怎么样了?她怎么样了?她不会有事吧?”
“放心,只是被附身太久,到底损耗了元气,我已经为她祛除了身上的鬼气,待会我给你开个方子,让她按着喝一个月,补补气血,会慢慢恢复的。”
吴蓉又惊又怕,见识了刚才檀熹的本事后,此时也不敢再怀疑,听到这话才放心了些,连连拜她:“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
那到底是别人家,檀熹不想让吴蓉再多想,于是开完方子后就离开了。
当然,是拎着那小恶鬼一起离开的。
附身女孩的恶鬼是个五岁的男童,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童装,不作恶的时候安安静静的不说话,瞧着还挺乖巧的。
等檀熹把他一扔,男童见她要收拾他了,赶紧挤出眼泪,哭着抱住檀熹的大腿。
“姐姐姐姐,我不是故意想害人的呜呜呜你别惩罚我。”
男童哭道,“我就是太孤单了,想找人陪我一起玩,云云姐说了她可以当我姐姐我才附到她身上的,我真的没有想伤害她。”
檀熹垂下眸子看了他两眼,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小鬼,你把我当什么傻子糊弄了?”
她摘下发簪,轻轻一挥现出判官笔原形。
笔尖沾血,审判台现!
小鬼的脸扭曲了一下,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
民国1928年。
“阿和,大夫说,我这胎是双胎!”女人抚摸着肚子,笑得缱绻,浑身上下都浸透在幸福里了。
穿着唐装的年轻男人林国和正焦头烂额地翻着底下铺子送来的账本。
听到妻子的这话,愣了一下后就开始狂喜。
“好!好!媛媛!你就是我们林家的大功臣!”
叶媛此时还不知道丈夫的话意味着什么,她只是单纯以为丈夫是在为孩子开心。
直到她怀孕满六个月的时候,这时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半夜突然发觉丈夫鬼鬼祟祟在自己身上洒了什么东西后就跑出门外去烧什么了。
叶媛小心翼翼地跟过去,只见林国和手里拿着一个人偶就要扔进火盆。
那人偶上还写着名字——“林安文”!
林国和早早给两个孩子取好了名字,一个是林安文,一个是林安书。
叶媛不敢置信,然后冲上去飞快地夺回了人偶。
“你疯了?你是不是信了那个道士的话,要拿我们未出世的孩子去炼什么鬼童?”
林国和被突然出现的妻子惊了一惊,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媛媛,现在林家的生意遭遇了大危机,已经快被外国人的工厂挤压得活不下去了!我是林家的掌舵人,必须为林家上上下下的人负责!”
“鬼童听着可怕,但是安文还是陪伴在我们身边的,只是眼睛看不见而已。”
“大师说了,双生子之一是最适合炼制鬼童的,有鬼童在,不仅可以护佑家宅安宁,还招财运财,一定可以帮林家度过这个难关!”
“媛媛,我们不是还有安书吗?”
叶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同床共枕两年的丈夫,仿佛第一天才认识的他。
她喃喃:“疯了、你疯了……”
她抱着人偶扭头想跑,却被林国和一个手刀砸晕。那只人偶最终还是被扔进了火盆。
叶媛生产那天,林国和特意把那个道士请下山了,因为炼鬼童的最后一步,还需要用到胎死腹中的尸体。
然而,令所有人震惊的是,叶媛只生出了一个活胎!
道士皱着眉查看了婴儿的情况,又推演了一番,神情大变。
“此乃生来的恶胎,在母体中时就把与他一母同胎的兄弟蚕食殆尽了!林老爷,这鬼童恐怕也炼不成了!”
林国和神色灰败,如果不是被下人搀扶,已经一头栽倒了。
他看看襁褓中的孩子,又看看帷帐内还没醒来的妻子,苦笑,“天意!都是天意啊!”
林国和不仅没能得偿所愿,还因此和妻子形同陌路。
叶媛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什么是孩子自己蚕食掉了同胞兄弟,还因此把仅剩的儿子保护得密不透风,每天都要确保儿子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林国和出于愧疚也随着叶媛。
然而,这道士对林国和说的应该还有所隐瞒。
活下的孩子那个就是本该被炼制成鬼童的林安文,只是中间出了岔子,让林安文把林安书“吃”掉了。
即便正常出生,也是半人半鬼的产物。
这小鬼,其实是受害者。
但他在五岁时有计划的纵火,除了害死了林国和和叶媛夫妻,还烧死了几十口下人。在他们死后,魂魄全部被他吞了。
再看这小鬼的道行已经化作厉鬼,满身血气,只怕在这百年间没少害人。
只看吴蓉的女儿就知道了,他求饶时避重就轻,实际上如果不是檀熹及时出手,云云只怕活不到后天!
又有多少没有被救下的“云云”死于他手,魂魄成为了他修炼的养料?
……
脱离审判台后,小鬼已经没有了反抗的余地,龟缩在墙角,浑身颤抖。
今天黑白无常休假,来的锁魂小队的日游神,如果有阴阳眼的人从这里经过,就能看见那个身高两米,身形粗犷又披头散发的狱吏腰间挂着一面刻着”日游”二字的神牌。
“檀熹大人!”日游神不敢造次,恭恭敬敬一拜。
檀熹颔首,“刑罚已定。”
“明白,小的这就将这厉鬼锁回去给五官王。”
不过须臾,两鬼都消失不见。
檀熹脚步轻快地走出去,她刚离开不久,就有一对青年男女经过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