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月光透过窗帘缝,在床单上投下细长的影。秦晴翻了个身,指尖摸到身边空荡荡的位置 —— 陈默睡客房的背影总在眼前晃,连梦里都是他敷衍的 “累了”。直到手机震了下,屏幕亮起时,林辰的消息像颗暖糖:“姐姐回家了吗?别太累啦,记得早点休息~明天我没课,去工作室帮你,还能找灵感做建筑设计,早餐我跟阿姨学了鸡蛋饼,放你爱吃的甜面酱!” 后面跟着个吐舌头的猫咪表情包,尾巴还翘着。
秦晴盯着屏幕笑了,指尖敲下 “好,麻烦你啦”,心里那点堵得慌的情绪,总算被这股孩子气的贴心揉散些。刚放下手机,消息又跳进来:“姐姐这么晚还没睡呀?黑眼圈会变重的,快闭眼~” 回复快得像他就守在屏幕前。“知道啦,晚安。” 秦晴按灭手机,可闭上眼,还是忍不住想 —— 以前陈默也会这样,夜里醒了会帮她掖被角,现在却连同床都成了奢侈。
天刚蒙蒙亮,秦晴就醒了。推开客房虚掩的门,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连枕头都没怎么压出印子,显然陈默早就走了。走到餐厅,餐桌上空荡荡的,没有熟悉的豆浆油条,也没有他以前变着花样做的爱心早餐 —— 以前陈默早起,总会把早餐温在锅里,贴张便签 “阿晴多睡会,记得吃”。秦晴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桌面,喉间发涩,转身进了洗手间。
镜中的人眼下青黑得吓人,她挤了点粉底,细细拍在眼下,一遍又一遍,直到那片憔悴被遮住,才深深呼出一口气。拎着包出门时,巷子里的烟火气刚好漫上来:早点摊的油条滋滋响,卖豆花的阿姨推着小车喊 “热豆花 ——”,小桥下的流水泛着晨光,偶尔有乌篷船慢悠悠划过。秦晴沿着青石板路走,风里裹着桂花香,才觉得心里的沉郁散了些。
员工米多已经来上班了,秦晴刚推开门,就见林辰在前台等她,白 T 恤沾了点面粉,手里拎着两个保温袋。
“姐姐!” 他跳起来,献宝似的打开袋子,金黄的鸡蛋饼裹着葱花,豆浆还冒着热气,“跟阿姨学的,她教我放了两勺甜面酱,说你以前总嫌外面的不够甜。”
秦晴咬了一口,外脆里软,酸甜刚好,眼眶忽然有点热 —— 这味道,比陈默最近敷衍的 “多喝热水” 暖多了。
上午的夏令营格外热闹,秦晴站在讲台上,举着绣绷教孩子们 “平针绣”:“你们看,这针脚要像云州的河,弯弯曲曲却顺溜,绣出来的花才活。” 孩子们捏着小绣针,有的绣荷花,有的绣小鸭子,闹得欢。林辰坐在角落画设计图,笔尖却总顿住 —— 秦晴讲刺绣时眼里的光,比窗外的太阳还亮,她弯腰帮孩子调整握针姿势时,发梢垂下来,扫过孩子的手背,温柔得像小时候蹲在院里教他认绣线颜色的模样。
忙到下午,有对游客夫妻来选苏绣摆件,林辰放下设计图迎上去,手里还拿着秦晴昨天教他认的桑蚕丝线:“叔叔阿姨,你们看这款双面绣,正面是云州的政园,反面是荷塘月色,用的是桑蚕丝线,下水不褪色,而且师傅绣的时候要盯着两面的针脚,差一丝图案就歪了。” 他指着绣品角落的落款,“这是秦晴姐姐的师傅绣的,现在很少有人能绣这么细的针脚了。”
游客妻子拿起绣品,对着光看:“真精致,那这款适合放客厅吗?”“特别适合!” 林辰眼睛亮了,“这绣品的绿色是用薄荷汁染的线,夏天看着凉快,而且政园的景大气,客人来了一看就知道是云州的特色。” 秦晴站在旁边笑,看着他熟练地报出丝线材质、绣法特点,比自己第一次接待客人时还从容 —— 他果然聪明,连找灵感都能顺便把苏绣知识学透。
“小辰,我去你姐夫公司一趟,” 秦晴忽然想起订好的甜品,“晚饭你先回爸妈家,替我跟他们说一声,我不回去吃饭。” 林辰立刻点头,又递过来一瓶温水:“姐姐路上小心,晚了我去接你,水我晾温了,路上喝。”
秦晴换了件米色新中式斜襟衬衫,盘口是手工绣的小雏菊,长发用简约木簪挽起,下身搭黑色半身伞裙,打车到陈默公司楼下时,前台小姑娘立刻笑着迎上来:“秦姐来啦!好久没见你,陈经理前几天还念叨你呢 —— 上次你送的苏绣书签,孟总天天放办公桌上,说比他老婆送的钢笔还宝贝!”
电梯里,前台还絮叨:“秦姐你记得吗?去年陈经理生日,你绣了个‘平安’符给他,他天天放钱包里,上次跟客户喝酒,钱包掉了,第一时间就找那个符,急得满头汗。” 秦晴笑着应着,心里却有点涩 —— 那些曾经的贴心,现在怎么就变了味?
刚走进办公区,就有人喊:“哟,秦晴来啦!” 是陈默的大学同学李伟,举着钥匙串冲过来,“你看,我这钥匙扣还是你当年帮陈默绣的作业,他懒,让你替他绣,结果你绣了个小老虎,现在我还没舍得换!” 秦晴一看,老虎绣得歪歪扭扭,是她刚学刺绣时的作品,忍不住笑:“都多少年了,你还留着。”
“那可不!” 旁边的王哥也凑过来,手里端着茶杯,“上次团建你没来,陈默全程魂不守舍的,跟我们说‘阿晴工作室忙,我得早点回去陪她’,结果散场就接了个电话,说要加班,把我们都丢下了 —— 你说他,忙起来连老婆都忘了。” 秦晴心里一动,面上却没露:“他最近项目紧,是辛苦。”
说着秦晴打开点心盒,分给大家:“刚从巷口那家‘甜园’订的,你们尝尝,他家的草莓蛋糕不腻。对了张姐,上次庆功宴我没去,听说孟总谈恋爱了?陈默回来还说,你们帮他出主意选礼物呢。” 张姐一拍大腿:“可不是嘛!孟总那木头,愁得饭都吃不下,还是小季机灵,说送香水,还把自己的拿出来给我们闻,说女孩子都喜欢 —— 陈默当时还凑过去闻了,说‘这味道不错,回头给阿晴也买一瓶’。”
“秦姐!” 一个甜软的声音传来,秦晴抬头,就见个穿浅蓝工装的小姑娘走过来,工作牌上写着 “季云”—— 正是陈默提过的 “小季”。她手里拿着文件夹,看到秦晴立刻笑:“您就是陈经理的妻子吧?陈经理总跟我们说您特别厉害,苏绣绣得好,人又漂亮,今天一见,比说的还美!”
秦晴拉她坐下,故意凑近了些 ——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水味,是清新的绿叶花香调,带着香柠檬的清爽,和她记忆里陈默外套上那股 “甜得发腻” 的花果香完全不同。“你就是小季呀?” 秦晴笑着递过一块草莓蛋糕,“陈默常跟我说,公司有个小姑娘嘴甜,做事又认真,上次庆功宴还帮孟总出主意选香水,真能干。”
“哪有您说的那么好!” 季云有点不好意思,手指绞着衣角,“我就是随口说的,那香水是我常用的‘沉木与星’经典款,有香柠檬、柑橘和茉莉的味道,我觉得不腻,适合夏天。当时我还喷在孟总手腕上,让他回去给女朋友闻,陈经理也在旁边,还说‘这味道清新,阿晴应该会喜欢’。”
秦晴细细闻了闻,确实是清爽的味道,没有半分甜腻。她指尖悄悄攥紧手包,心里却清明了 —— 陈默的谎圆得太细了,连 “小季推荐香水”“说要给她买” 的细节都能通过同事的话印证,可他忘了,香水味骗不了人。那天她在陈默外套上闻到的,是带着玫瑰的甜香,绝不是这款 “沉木与星”。
这时,李伟凑过来说:“可不是嘛!陈默当时还跟我们说‘等项目结束就买’,结果第二天就忘了,还说‘最近太忙,等不忙了再说’—— 你看他,总是这样,一忙就忘事。” 王哥也笑着打趣:“陈默你可别忘,秦晴可是我们公司的‘宝藏家属’,当年你追她的时候,天天让我们帮你出主意,现在可不能怠慢了。”
陈默刚从会议室出来,听到这话,走过来揽住秦晴的肩,语气自然得像往常:“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早点结束会议。” 秦晴抬头看他,脸上带着浅笑,指尖却触到他衬衫袖口的褶皱 —— 以前他见她,总会把衬衫熨得平平整整。“看你最近忙,给你和同事带点点心。” 她没提香水的事,也没露半分破绽,只是轻轻挣开他的手,“你跟孟总还有事要聊吗?我在你办公室等你。”
孟总走过来,拍了拍陈默的肩:“你小子好福气,秦晴这么体贴。上次你还跟我说‘等项目结束,带秦晴去云州湖度假’,可别又忘了。” 陈默笑着应 “忘不了”,目光却没敢跟秦晴对视。秦晴走进办公室,看着桌上摊开的项目计划书,封面还贴着她以前绣的小雏菊贴纸 —— 那是她亲手绣的,针脚细细密密,像她曾经以为的 “永远”。可现在,这熟悉的贴纸,却透着陌生的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