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和衣襟,这才上前打开了房门。
门外,长风面无表情地站着,眼神比平日更冷几分。
“王爷怎么了?”沈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王爷旧疾似有反复,请王妃速去。”长风语气毫无波澜,侧身让开道路。
沈婉点点头,沉默地跟在长风身后。夜色下的王府寂静无声,只有两人轻微的脚步声和沈婉越来越响的心跳。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应对之策。承认?否认?还是……
沧澜院书房灯火通明。
萧彻并未如沈婉预想中那般躺在榻上,他依旧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口,面对着墙上悬挂的一幅巨大的边境舆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冷压抑的气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王爷,王妃到了。”长风通报后,便无声地退至门外,并将房门轻轻带上。
关门声轻响,却如同重锤敲在沈婉心上。
她微微行礼:“王爷。”
萧彻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漫长的沉默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沈婉几乎要忍不住开口时,他才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仿佛淬着寒冰:“本王的王妃,真是好大的魅力。”
沈婉心头一紧。
“竟能劳动太子殿下,深夜冒险,隔窗私会。”他猛地转过轮椅,目光如利刃般直刺向她,那里面翻滚着骇人的风暴和毫不掩饰的杀意,“你当本王这里是什么地方?嗯?”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是示弱,而是为了争取思考的时间和组织语言的机会。她仰起头,脸上带着惊惶却并非心虚的神色,急声道:“王爷明鉴!妾身从未与太子私会!是太子殿下他突然出现在窗外,妾身亦震惊不已!”
“哦?”萧彻冷笑,显然不信,“他来了,你便与他窃窃私语良久?若非长风察觉异样,本王还不知,本王的王妃与东宫竟有如此多的‘旧情’可叙!”
“王爷!”沈婉声音拔高,带着一丝被冤枉的屈辱和急切,“妾身与太子并无旧情!方才太子确实意图蛊惑妾身,让妾身监视王爷,传递消息,但已被妾身严词拒绝!妾身句句所言,皆是对王爷的维护,绝无半点背叛之心!王爷若不信,可唤长风侍卫对峙,他内力深厚,定然听清了妾身与太子的全部对话!”
她赌长风一定听到了她的拒绝,赌萧彻的愤怒更多源于太子的大胆和他的威严被挑衅,而非完全认定她背叛。
萧彻死死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丝毫撒谎的痕迹。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几不可闻的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从高处跌落草地。
紧接着,是长风一声短促的低喝:“谁?!”
打斗声瞬间爆发,兵刃相交的锐响划破夜空,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书房内的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注意力。
片刻后,长风推门而入,手中提着一个被卸了下巴、捆得结结实实的黑衣蒙面人,将其重重扔在地上。长风的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王爷,属下在院外擒获此人。方才……并非只有太子一拨人来过。”长风沉声禀报,眼神锐利地扫过地上的黑衣人,“此人轻功极佳,潜伏在王妃院外屋顶,似乎……也在窥探。”
沈婉心中巨震!果然还有第三个人!不是萧彻的人!
萧彻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他看向地上的黑衣人,眸中的怒火被冰冷的审视取代:“是谁的人?”
长风蹲下身,在那黑衣人身上快速搜查,很快从其贴身衣物中摸出一块令牌和一个小巧的、看起来十分精致的药瓶。
看到那令牌的样式,长风的脸色微变,双手呈给萧彻:“王爷,是……宫里慎刑司的暗桩。”
慎刑司!皇帝的人!
萧彻眼神瞬间变得幽深无比。皇帝竟然也派人潜入王府,窥探锦墨堂?他想探听什么?
而那个精致的药瓶,长风打开嗅了嗅,脸色更加凝重:“王爷,这药……气味奇特,似乎并非中原之物,倒有些像……南疆那边传来的秘药。”
南疆!
这两个字如同闪电,瞬间劈中了萧彻和沈婉!
皇帝的人,身上带着南疆秘药,潜伏在刚被太子“探访”过的王妃院外?
这其中的关联和暗示,令人不寒而栗!
萧彻猛地看向沈婉,眼中的杀意和怒火已被一种极度复杂的震惊和深思所取代。
沈婉也愣住了,她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皇帝?南疆秘药?这似乎隐隐指向了一个更可怕的、关于三年前那场毒害的猜测……
地上的黑衣人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神惊恐。
萧彻挥了挥手,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却带着更深的寒意:“带下去,撬开他的嘴。本王要知道,他到底听了多少,又是奉了谁的命令,这药……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是!”长风领命,如同拖死狗般将那人拖了下去。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萧彻和沈婉。
气氛却与刚才截然不同。
那突如其来的“意外”,仿佛一盆冰水,暂时浇熄了萧彻的雷霆之怒,却带来了更汹涌的暗流。
萧彻的目光重新落在跪在地上的沈婉身上,复杂难辨。
太子夜探是真,但她严词拒绝也是真。
而现在,皇帝的人带着南疆秘药出现……这似乎间接佐证了她之前关于“碧落黄泉”来源的某种猜测,也让她的处境变得更加微妙甚至……危险。
“起来吧。”良久,萧彻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更深沉的冷厉。
沈依言站起身,腿有些发麻。
“今夜之事,”萧彻看着她,目光如渊,“本王暂且信你。但……”
他话未说完,但沈婉明白。信任是有限的,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根除。
“妾身明白。”沈婉低声道,“妾身会谨守本分。”
“你的本分,”萧彻语气加重,“就是治好本王的腿。其他事情,无需你插手,也无需你过问。退下吧。”
“是。”沈婉行礼,退出了书房。
走在回锦墨堂的路上,夜风冰凉,她却觉得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湿。
今夜可谓险象环生。太子的威胁,萧彻的怒火,皇帝暗桩的突然出现……一环扣一环。
但似乎……也因祸得福?那瓶南疆秘药,或许会成为解开三年前谜团的关键,也暂时转移了萧彻对她的大部分怒火。
皇帝……难道真的与三年前毒害萧彻有关?
这个念头,让沈婉不寒而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