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晏指尖点着一个奇怪的符文,形状细长,笔画尖锐,还是斜体,“看清楚,这个,是情况紧急。”
于一还没从突然浓郁的香气中回过神,“嗯……嗯?”
“来,你照着写一遍。”
手里被塞了根毛笔,于一别别扭扭的捏起来,笔尖触纸,凝下一团墨迹。
“非写不可?”
“非写不可。”
于一试图抗争,“我若在军中传信,被抓岂不是死罪,你既在军中有眼线,何须教我传信,多此一举。”
宋清晏神色不变,“你如何得知我在军中布有眼线。”
于一挑眉,“以殿下的谋略手段,怎会没有。”
“那我便承了你这句夸奖。”宋清晏捉住于一的手,笔尖落在宣纸上,轻盈灵动。
“手腕要这么用力,别紧张。”
她的声音温柔,没了刻意标榜的柔媚,如潺潺流水,平静缓慢。
于一的心慢慢平静下来,认真感受着覆在自己手上的柔夷。
原主有书法基础,只是太久不练,没了手感,如此几番引导练习下来,于一很快找到了感觉。
“做的不错。”宋清晏靠在于一怀里,伸手挠了挠她的下巴。
于一脸一红,轻咳一声,“嗯。”
不过一刻钟,宋清晏写下半张密文,后缀着注释,“照着练,我会考察。”
说完她抽身离开,披上大氅,走到烛台旁边,将其中一个底座左右各拧三圈,床铺旁边缓缓开了一个洞口。
“若有人问起来,一一可知道怎么说?”
于一倒没有很意外,神情平静,“我与殿下……共度良宵。”
宋清晏勾了勾嘴角,满意离去。
人刚走,于一就垮了脸,面无表情的摸了两把自己的下巴,压灭烛火,翻身上床。
不喜欢她?
嫌弃她四肢发达?
那还摸她下巴做什么。
真讨厌。
这以后,于一每日都是晨起锻炼,陪大黄玩,背诵密文,不时应对程斯羽的挑衅。
她知道宋清晏不会放自己出府,所幸她也没那么爱出门。
长公主殿下日日造访侧殿教她密文,每次都从密道离开,导致程斯羽来的时候一次比一次气的嘴歪眼斜。
于一懒得搭理他。
砚台还将坊间传言说与他听。
长平公主最近新收了个狐狸精面首,勾的她宴会不去了,选美也不办了,说书馆的天字号包间都很久没开张了。
为此还流行起了男狐狸精的精怪故事。
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话说那男狐狸精生得是芙蓉面罗汉身,一对雪白狐耳是可爱非常,与之行那云雨事可补精益气……”
不过男狐狸精的故事不是砚台说的,是宋清晏讲给于一听的。
明晃晃的调戏差点没把狐狸精本人羞到浑身红透。
年节将近,大雪纷飞。
长公主府里挂起红绸,精致繁复的宫灯悬挂各处,后花园里,梅花开的正好。
于一的记性非常好,不过几日便将密文记了七七八八,宋清晏考察时很满意,频频点头。
之后她便不来了,砚台说今年的宫宴陛下交给了长公主府负责,宋清晏忙的脚不沾地。
前段时间被追杀失踪的事,皇帝震怒杀了所有当值人员,并下令彻查此事,赏赐了宋清晏一大堆东西,喊进宫里好一顿嘘寒问暖,全方位展示老父亲的慈爱心。
于一听完便知道这老皇帝不是真心想查,当事人都被杀光了还怎么查?
哪有人蠢到要查案先杀证人的。
震怒也不是犯蠢的理由。
实在无聊的于一披了披风冒雪前往后花园里赏梅。
她不乐意穿大氅,太厚重太热了些。
洁白的雪粒子落在发丝,凝上睫毛,开得正盛的梅花树下,于一负手而立。
清冷的梅香丝丝缕缕融进空气,呼吸间产生的白雾在冰天雪地里颇为显眼。
于一伸手轻轻触碰那娇嫩的花瓣,纵然盛开于寒风中,也依旧脆弱不堪折。
宋清晏来时便看到这幅美人怜花图。
眉目清冷,肤白如雪,唇色娇嫩。
当真是人比花娇。
她笑眯眯的走过去,“一一好雅兴。”
“无聊罢了。”于一垂眸道。
“这花开的确实不错,若喜欢可叫人折了放进你房间。”
“辣手摧花之事不宜做。”于一淡淡抬眸看着宋清晏,“殿下今日来不是为了说这个吧?”
“待喜欢之物有独占的心思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于一,“……”
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宋清晏没有多说什么,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杀过人吗?”
“没有。”于一回答的干脆。
上辈子她是个特种兵,第一次出任务就牺牲了,哪来的机会杀人。
宋清晏并不意外,冲她勾了勾手,“这样,跟我来。”
两人穿过密道,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极为宽敞的房间。
于一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个地方大概在后花园的东北方向,距离不清楚,应该不远。
不多时,暗一带着暗六和暗七从密道里走了出来。
六七两人各自押一个蒙了头套的人站在远处。
宋清晏站在于一身边侧过头道,“杀了他们。”
于一,“……他们是什么人?”
身为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兵,她当然做不到心无芥蒂的杀掉两个陌生人。
“犯人,一个当街斗殴,强抢民女。一个打杀平民,草菅人命。”
于一看着这两人身上的锦缎,眉尾直跳,“殿下确保不会被发现吗?”
宋清晏一挑眉,“你怕?”
“怕有麻烦找上你。凡是杀人,必有……”于一说到一半,意识到这里是几近原始的古代,杀了人想要掩盖再容易不过。
“两个废物世家子,一一不必担心。”
这边她们交谈着,暗一站在那两人面前,伸手拿掉他们的头套。
两人一脸激愤,“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可是冯家家主!识相点就赶紧放了我……”
暗一一脚踢在说话人的下巴上,顿时口鼻冒血,“聒噪。”
另一人见此情景,直接萎了,“别,别杀我,你们要什么我都能给,我兄长在礼部任职,我……”
两把长刀哐啷一声落在他们面前,“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暗一侧身,指着执剑而来的于一道,“杀了她,你们就能活着走出去。”
两人对视一眼,具是变得表情狠厉,抓起刀就冲了过去。
于一站着没动,神情冷淡,鬓边的发丝随风而动。
太慢了。
长剑挑出,直指咽喉,血色蔓延,手腕一翻,缴了对方的兵器,反手将剑捅进另一个人的胸口。
不过几息,连杀两人。
于一连头发都没乱一点。
她其实不怎么会用剑,但她知道冷兵器搏斗中怎么杀人才最快最省力。
血腥味逐渐升腾。
于一垂眸看着死状狰狞的两具尸体,面无表情,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怎么样,什么感觉?”宋清晏走了过来,淡淡瞥一眼一旁满眼惊愕的三人。
“嗯?”于一抬眼,“没什么感觉,我刚才在思考阉了他们会不会脏了这把剑。”
在场的两位男性无不感觉身下一凉。
原来杀人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以接受,于一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反社会人格。
但仔细一想,有些人畏惧的不是杀人这件事本身,而是法律的制裁。
她可能就是这种冷血的人。
宋清晏笑了,拿走她手里的剑丢给暗七,“处理一下。”
说完拉着于一的手就走了。
人一走,暗六暗七就叽叽喳喳起来,两人早就交流过于一的信息。
暗七,“这个小猎户还挺猛。”
暗六表情扭曲,“殿下怎么牵她的手了啊啊啊啊啊。不可以!!!”
她转头对着暗一,“大哥你看吧我都跟你说了这次不一样,真的不一样,殿下不能真喜欢这个穷小子吧……”
暗七,“真喜欢咋了?府上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小白脸,你没觉得她来了之后殿下笑容都变多了吗?”
暗一没理会两人的八卦。
望着宋清晏和于一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语。
于青将军的遗孤吗……
像暗六暗七这些二十一二的人对于青这位开国大将几乎是没有一点记忆的。
将军府被抄家的时候他们才三四岁,这些消息也被当今那位有意封锁在京城。
谋反的罪名可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京中人对此事也三缄其口,没人敢讨论。
……
宋清晏在书案前捧着一杯热茶,神色淡淡,“年后西北军会开始征兵,你得提前半月出发,过完年便去,到了军中,我们的人会联系你。”
于一动了动嘴唇,只是说,“……照顾好大黄。”
疑似听见自己名字的狗子摇着尾巴过来了,却不是找于一,反而把脑袋塞进宋清晏怀里,舒服的直呼噜。
于一,“……”
宋清晏从怀里掏出几张黄纸,“即日起你就不要出现在人前了,我会对外放出消息说你染了恶疾,假死后新的身份户籍我也替你安排好了。”
于一打开一看。
丹阳县于家村。
户主,于大牛,年四十,额头有疤,长二寸。
妻刘氏,三角眼,年三十五。
二子一女,长子于铁牛,年二十,额头生痦,次子于狗蛋,年十八,瞎眼(右),长女于小花,年九,面白,发枯黄。
最底下有一行朱红色小字:长子于铁牛于永平十七年应召入西北军,战死,抚恤金已发放。
于一深吸一口气,“于……狗蛋?”
“这家人都死光了,今秋蛮族入侵丹阳的时候,一队蛮人探子将村子屠净了。”宋清晏指着舆图上的一个小点,“就是这里,如今已被夺回。”
“你带着户籍去参军,不会有人怀疑。”
宋清晏好整以暇的看着于一,“名字不喜欢让登记的人给你改了就是。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于一默然,“……没有。”
她其实想问如果她死在战场上怎么办?
但直觉那个答案不是自己想听到的。
算了。
“叮——检测到宿主达成任务开启条件。”
“主线任务:参军
当前状态:良好
职位:无
属性:力量:95
敏捷:93
耐力:99
限时:两年
终极目标:夺回被侵占的汉土,成功升任西北军将领!!”
于一深吸一口气,问系统,“这个三维数值在军队里是什么水平?”
“猛将。但鉴于宿主实战经验不足,故此项评估结果仅供参考,不具有权威性。”
成吧。
这夜后,于一闭门谢客,对外宣称身体不适,不便见人。
连宋清晏都被拒之门外。
日常来挑衅的程斯羽吃了个闭门羹,咬牙切齿的在心底嘀咕这人真是好大的威风。
不过两日宋清晏就派人进宫请了御医来诊病,她自己要操办宫宴的事。
老皇帝不知道听了哪个大臣的谗言把今年宫宴筹办的事交给她。
宋清晏已经前前后后跑了好几天了。
御医来诊断的结果是肺上的问题,需要好好将养,应该不会出事。
开了几副方子就回去休假了。
当然这御医也是宋清晏的人,是医毒双修的暗三,近两年刚升迁进太医院。
年少有为,但没什么背景,免不了遭那些老头子排挤,被派来干这活儿也不奇怪。
于一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砚台每日都在殿里做戏。
哭的梨花带雨,一张白净的脸都皱成包子了。
病人本人一面感叹砚台的好演技,一面配合着发出一些声音。
京城内忽然传起流言。
说长平长公主那男狐狸精面首要不行了,突发恶疾没几天好活。
至于得的病,御医诊断不出,只知道是肺上的问题。
年节刚过,就有于一猝死的消息传出。
喜气洋洋的节日自然不可能发丧,更何况于一在外人眼里只是一个没名没分的面首,连葬礼都多余。
但宋清晏还是安排了一队下人将于一的棺材抬去城郊埋掉。
顺利将人送出京城。
城郊十里外有一座庄子是她的产业,于一从棺材里脱身后,暗一带着她直奔那里。
(户籍是我瞎编的,主要确认身份用,不用作徭役税收,会有错处,具体登记内容各朝各代都不一样,都有参考,大家看个乐呵,补药骂我Q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