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席间,穆云川依旧如同冰雕,气压低沉,陆伯谦父子则如坐针毡,强颜欢笑。
苏卿卿似乎已经从方才的尴尬中恢复过来,重新扬起笑脸,穿梭在女眷中,享受着虚假的奉承,试图找回场子。
萧宛央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角落。
那里,一个穿着侯府三等仆役服饰、面容猥琐、眼神飘忽的中年男人,正偷偷摸摸地往嘴里塞着席上的点心,举止粗鄙,与周围格格不入。
这人,便是她通过二哥的关系,费尽心机安排进来的关键棋子——刘癞子。
刘癞子,苏州城有名的泼皮无赖,嗜赌如命,常年混迹于下九流的赌坊和烟花柳巷,早已欠下巨额赌债,被债主追得如同丧家之犬。
更巧合的是,由于他常常眠花宿柳,身上已经染上了慢性的脏病,而且还处在尚未发作的阶段。
萧宛央的二哥萧泽璟收到萧宛央的来信,叫他找一完全可操控的地皮流氓送到京城,萧泽璟便知妹妹过得不好。
找来这流氓的同时,又花重金,在杭州给萧宛央买了两个欠了死契的武婢,小星和小月,给妹妹防身,又稍了不少银钱进清芷院。
生怕萧宛央在银钱上受什么委屈。
这刘癞子贪婪,且有一种不知死活的愚蠢。
萧泽景叫人抓住他走投无路的时机,以一笔足够他还清赌债还能逍遥一阵子的银子为诱饵,让他答应混进侯府寿宴,演一场“醉酒误入女眷厢房”的戏码。
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刘癞子只当是场香艳的艳遇,根本不知自己已踏入死局。
萧宛央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藏着的一个小巧的、散发着奇异甜香的瓷瓶——里面装着的是她前世亲身领教过的烈性媚药“情思绕”。
这是她新婚那晚,从家丁王二身上拿下来的,这次,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要让苏卿卿尝尝,大庭广众之下被抓奸,身败名裂、百口莫辩、被心爱之人唾弃的滋味!
更要让陆渊和整个侯府,在相府和太后的震怒下,焦头烂额!
时间一点点流逝。
戏台上锣鼓喧天,席间推杯换盏,气氛在酒精的催化下愈发热烈,也愈发混乱。
老夫人笑着接受往来恭贺,和几个亲贵的老夫人寒暄过后,又由小辈们陪着听了一出热热闹闹的《大拜寿》,便推脱这说年事已高,精神不济,由儿媳刘氏搀扶着先行离席回房休息。
穆云川不知何时也已悄然离场,只留下无形的压力。
苏卿卿不顾自己是有孕之身,在恭维声中喝了不少酒,双颊绯红,眼神也有些迷离,被几个相熟的贵女簇拥着说笑。
她时不时瞟向萧宛央这边,心中暗暗得意:阿渊哥哥的正室嫡妻?现在谁还能看得到她?不过一个罪臣之女罢了。
等寿宴过了,腾出手来,一定要把她弄得身败名裂,让阿渊哥哥名正言顺休了她!
萧宛央知道苏卿卿打的什么算盘,上一世她领教过了,这一世,轮到她先下手为强!
萧宛央看准时机,对侍立在苏卿卿身后的一个丫鬟使了个眼色——那是她通过老王头,用重金收买的栖霞院一个不得志的三等丫鬟小翠。
小翠会意,趁着给苏卿卿添茶水的机会,手指微不可察地一抖,将袖中藏着的药粉精准地弹入了苏卿卿面前那盏刚斟满的“醒酒安神茶”中。
药粉遇水即溶,无色无味。
“二夫人,您喝点茶醒醒酒吧。”小翠低声劝道。
在栖霞院中,苏卿卿对不是她从相府带来的下人,动辄打骂,小翠年纪小,做事情也慢些,被指派到苏卿卿房中做铺床丫鬟,一次在房中不小心碰翻了苏卿卿一个花瓶,竟被她打得身上每一块好皮。
老王头一接近小翠试着笼络她,叫她往苏卿卿的解酒茶里加点料,她便马上应承。对苏卿卿她比谁都恨。
苏卿卿正被恭维得飘飘然,不疑有他,端起茶盏便喝了一大口,还笑着对旁边人道:“这茶不错,你们也尝尝。”
药效发作得极快。
不到半盏茶功夫,苏卿卿便觉得浑身燥热难当,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感从小腹升起,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重影,耳边嗡嗡作响。
“唔……好热……”她无意识地扯了扯领口,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眼神也变得迷离恍惚,呼吸急促起来。
旁边的贵女们察觉到她的异样,面面相觑,有些已经成婚的官眷,听到发发出这种声音,已经面红耳赤!
“卿卿,你怎么了?可是醉了?”
“脸怎么这么红?快扶二夫人去厢房歇息一下吧!”
萧宛央适时地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苏妹妹可是不胜酒力了?快,扶二夫人去‘听雨轩’歇息,那里清净。”
“听雨轩”位置稍偏,刘癞子也被她安排好了在那附近,正是她为苏卿卿选好的“舞台”。
上一世,苏卿卿就是如此算计的她,以至于快要到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跟家丁王二有染,一个下人怎么胆敢进世子夫人的闺房,为什么会被在寿宴当众抓奸。
带着疑问,前世一缕幽魂回到侯府,去细细探究,才明白其中关窍。
这一世,她只需如法炮制,就能让这出大戏在苏卿卿身上上演,而且一定会让她演的更加精彩。
几个丫鬟连忙上前,搀扶起已经有些站立不稳、眼神涣散的苏卿卿,匆匆离席,朝着听雨轩的方向走去。
萧宛央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好戏,开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