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光,在侯府表面喜庆、内里暗流汹涌的氛围中,倏忽而过。
这三日,萧宛央闭门不出。
对外宣称是新婚之夜独守空房,世子又迎平妻,心中郁结,需要静养。
实则,她是在争分夺秒地布局。
她忍着身体的酸痛和不适——不仅因为那晚的疯狂,更因为重生带来的灵魂震荡和强烈的恨意,强打精神,做了几件至关重要的事。
王二在衣橱里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又被萧宛央用藏在妆奁里的“软筋散”再次放倒,确保他无力挣扎呼救。
紫乐是她唯一信任的人,萧宛央以“发现贼人潜入,已被我打晕”为由,隐去摄政王与她新婚之夜发生的一切部分,让紫乐惊骇之余,也成了她最坚定的同盟。
主仆二人合力,趁着夜深人静,用床单将依旧瘫软如泥的王二裹了,神不知鬼不觉地丢进了侯府最偏僻角落的枯井里,并用巨石盖住井口。
那口井早已废弃,深不见底,成了王二最终的归宿。
地毯上残留的几点血迹被彻底清除,烛台擦拭一新,房间恢复如常。
苏卿卿和陆渊找不到王二,还以为王二醉酒,当夜没有去萧宛央房中,心中惋惜——如此布局都未能毁掉萧宛央的清白,真是可惜了了!
为了不让陆渊及苏卿卿察觉,她开始伪装月信,利用前世记忆,小心处理着身体的细微变化。
那块摄政王的玉佩,被她藏得更加隐秘。
她也在反复推演苏卿卿进门当日,敬茶礼上可能发生的一切,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
终于,到了苏卿卿以平妻之礼入门的日子。
侯府再次张灯结彩,虽不及迎娶正妻时的十里红妆,但排场也着实不小,处处彰显着相府嫡女和太后侄女的尊贵。
宾客盈门,多是相府一系的官员及其家眷,还有不少趋炎附势的勋贵。
正厅里,侯爷陆伯谦和侯夫人刘氏端坐主位,脸上带着矜持而得体的笑容。
陆渊身着簇新的绛红喜服,意气风发,眼角眉梢都透着春风得意。
他身边,站着同样一身大红嫁衣、头戴赤金点翠凤冠、妆容精致、眉眼含情的苏卿卿。她微微垂首,露出一段雪白的颈项,姿态温婉,眼底深处却藏着一抹即将得偿所愿的得意和看向主位时不易察觉的挑衅。
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或明或暗地聚焦在通往内院的门口。他们在等,等着看那位前日还独守空房、今日就要面对平妻敬茶的正妻萧宛央,会以何等失态、愤怒或狼狈的面目出现。
不少人眼中带着看好戏的戏谑和同情。
刘氏更是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嘴角噙着一丝刻薄的冷笑。
她倒要看看,那个失了父兄依仗的罪臣之女,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就在这微妙而紧绷的气氛中,门口光线微暗。
一道身影,在侍女紫乐的搀扶下,缓缓步入正厅。
刹那间,满堂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惊愕、探究和难以置信!
只见萧宛央穿着一身极其庄重华贵的正红色蹙金绣鸾凤和鸣纹的广袖长裙!
这颜色,是正室嫡妻才能穿的正红!
她梳着高髻,簪着一套流光溢彩的赤金嵌红宝石头面,正是她母亲卢氏压箱底的陪嫁,价值连城。
她脸上薄施脂粉,恰到好处地掩盖了连日的疲惫和苍白,唇上点了鲜艳的胭脂,衬得肌肤愈发欺霜赛雪。眉如远山,眼若秋水,此刻却沉静无波,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雍容气度。
她没有穿象征“委屈”的素淡衣衫,更没有众人预想中的憔悴失魂。
她盛装而来,仪态万方,如同真正掌控着这后宅的女主人!那身正红,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同样穿着大红嫁衣的苏卿卿脸上!
陆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底闪过一丝惊艳,随即被更深的错愕和恼怒取代。
她怎么敢?!她怎么配穿得如此张扬?!她新婚之夜就独守空房,不是应该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吗?
苏卿卿脸上的温婉笑容差点挂不住,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瞬间攥紧,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她看着萧宛央那身比自己嫁衣料子更华贵、绣工更精湛的正红礼服,看着她头上那套价值远超自己凤冠的头面,看着她那倾国倾城却毫无颓色的容颜,一股强烈的嫉妒和不安瞬间攫住了她!这贱人……怎么像变了个人?!
侯夫人刘氏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重重磕在桌上,茶水溅出,烫得她低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她死死盯着萧宛央,仿佛要喷出火来。这小蹄子,竟敢如此示威!
萧宛央仿佛对满堂各异的眼光毫无所觉。她步履从容,姿态优雅地走到主位前,对着陆伯谦和刘氏盈盈一福,声音清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儿媳给父亲、母亲请安。”
陆伯谦眼中精光一闪,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只能维持着大家长的威严,微微颔首:“嗯,起来吧。”
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儿媳,似乎和传言中那个天真软弱的将军府幺女不太一样了。
刘氏冷哼一声,别过脸去,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萧宛央也不在意,直起身,目光这才缓缓转向今日的“主角”——陆渊和他身边的苏卿卿。
她的目光平静无波,如同看着两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甚至还带着一丝……极淡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怜悯?仿佛在看着两个跳梁小丑。
这目光让陆渊心头火起,让苏卿卿如芒在背!
“世子,”萧宛央对着陆渊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态度疏离而客气,仿佛对着一个普通同僚。
然后,她的目光才真正落在苏卿卿身上,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其浅淡、近乎虚无的弧度,“这位便是苏妹妹吧?果然……名不虚传,楚楚动人。”
“名不虚传”四个字,她咬得极轻,却像带着钩子。京城谁不知道苏卿卿“名动京城”靠的是相府嫡女的身份和太后的宠爱,而非真才实学或德行?而“楚楚动人”,此刻听来更像是讽刺她惯会装柔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