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帝转着扳指,他和陈阳没有任何感情,彼此厌弃相憎,本打算等时机成熟,他随意想个理由宰了陈家,自此再无人知道这桩秘辛。
陈阳忠君爱国,是个人才,但是世上忠君爱国的多了,人才也多了,不少他一个陈阳。
这就是帝王无情。
如今他对武君稷的态度发生转变,对着陈阳的态度也开始转变。
他觉得,陈阳也没必要死。
用小东西拴住整个陈家,为他出生入死,这不正是上上策吗?
年轻的帝王胆魄非凡,觉得天下无不可控之事,无不可控之人,甚至为危险感到刺激和着迷。
心里那个模糊不定的念头,彻底定了。
“武君稷。”
这是周帝为小孽障想的名字。
“他会是我大周未来的太子,朕给了你陈家如此殊荣,你陈家的命,就是我武家的了。”
这桩买卖,周帝怎么都不亏。
太医诊过,他的身体经过药物调理,第二性征会逐渐退化,彻底成为正常的男人。
他所有棘手的事都迎刃而解,周帝终于舍得放下那份芥蒂。
“朕会封你妹妹为皇贵妃,掌管后宫。”
周帝命人将武君稷抱给他。
这是来自帝王收拢人心的宽仁。
怀里的小东西哼哼唧唧的动了动。
陈阳肌肉一下绷紧了。
他凑着微弱的烛火,他像看战略布防图一样谨慎又仔细的看怀里的面团。
眉清目秀。
他试探的伸出手,周帝没有制止。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孩子眼尾的小痣。
浮于心中的不真实感全然被小孩儿温热的生命力安到实处,他的目光温柔的不可思议。
同样的位置,陈阳也有一颗小痣,只是战场上被人在脸上划了一刀,等伤好了,痣也不见了。
只有一刻钟,陈阳沉默而恭敬的送走陛下,马车消失在长夜里,陈阳胳膊上仿佛还留有那团小生命的余温,他恋恋不舍的退回门后。
自这一刻起,陈阳的命,是武君稷的了。
陛下深夜驾临的消息封锁在陈阳的院子里。
天色将亮,朦胧胧的晨光为窗户上了一层雾蓝。
床上的孩童像陷入了噩梦,眉头紧锁,一脸狰狞,呼吸越来越急,直到达到一个顶点,身体先于意识直立自救。
陈瑜猛然睁开眼睛。
他怔愣的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间。
超大布老虎、矮墩墩的黄花梨床榻、云母色的双层梅花帐……
他又看看自己的手,分明是小孩儿的手。
烟花在陈瑜脑海炸开,带着促急的炽热,烧得他一刻都待不住。
掀开床帐,鞋都顾不得穿,他打开房门。
两根木柱下的秋千在晨风中晃动,将陈瑜晃回了那个安然又幸福的童年。
陈瑜泪流满面。
被惊动的奶娘婆子走了出来
“呀!少爷怎么没穿鞋就出来了,怎么哭了啊!”
陈瑜抹抹眼泪,哑着嗓子道
“做噩梦了。”
婆子一听心疼了,唠唠叨叨:“奴才就说让春芽在隔间守着少爷,下次可不能如此了,万一少爷受了凉,要吃苦药的。”
陈瑜全然听不得他说什么:“娘亲、小叔和小姑呢?”
婆子安抚道:“大人、小姐、和嫂夫人都睡着。”
陈瑜看看天色,不再说话了。
前世皇帝暴虐昏庸,栽赃陈家私藏甲胄意图谋反,抄了陈家满门,只有他,被老师救下,隐姓埋名,得以存活。
陈瑜自那一刻,以复仇为己任。
他进朝堂,成为太子伴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