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谈话,最终以武帝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收尾。
他拍了拍李逸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王力士亲自送李逸出宫。
临走前,武帝亲口许诺,过几日便会下旨,正式册封他为新一任的镇北侯,并勉励他日后要多为大周江山社稷做贡献。
李逸心中清楚,这既是安抚,也是敲打。
这位皇帝陛下,在给了你天大的好处后,总不忘提醒你,这一切都是谁给的。
……
第二天,卯时。
天还未大亮,文武百官便已齐聚太和殿,等待早朝的开始。
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刑部尚书裴光,兵部尚书谢鼎站在了武将一列的前方,闭目养神,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
户部尚书王刚则与几名文官站在一起。
时不时地瞥向裴光二人,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他已经听说了昨日裴光火急火燎带人进宫的事,但具体是什么事,他却打探不出来。
不过在他看来,裴光还能有什么事?
无非是想为李逸那纨绔求情罢了。
虽然之前诗会,李逸的风评有所改善,但是也是无济于事。
陛下撤藩之心已决,裴光就算磨破嘴皮子,也改变不了什么!
镇北侯府,这次倒定了!
他正心中得意,殿外忽然传来太监总管王力士尖锐的唱喏声。
“陛下驾到——!”
满朝文武立刻噤声,整理衣冠,转身面朝殿门,躬身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着九龙冕服的武帝武渊,大步流星地走上龙台,在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上坐下。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群臣起身,早朝正式开始。
一番常规的奏禀之后,武帝抬了抬手。
太监总管王力士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展开了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尖细的声音响彻整个太和殿,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般的小事,口谕即可,动用圣旨,必然是关乎国体的大事!
“镇北侯府李氏,世代忠良,为国戍边,功勋卓著。镇北侯李敢,为国捐躯,忠烈可嘉。今有其次子李逸,聪慧敏达,献国有功,解朕之忧,分国之难,实乃社稷之栋梁,少年之楷模!”
圣旨念到这里,朝堂上已经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献国有功?解朕之忧?
李逸那个京城第一纨绔,献了什么功?
难道是把他逛青楼的绝技献给陛下了?
不少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不解。
王刚的眉头更是紧紧地锁了起来,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只听王力士继续念道:
“朕心甚慰!特下此诏,册封李逸承袭其父之镇北侯爵位,即日生效!望尔克继父志,忠心为国,勿负朕望!钦此!”
册封李逸为镇北侯?
即日生效?!
这……这怎么可能!
前些日子,陛下不还在和几位心腹大臣商议撤藩之事吗?
这弯拐得也太急了,简直要把所有人的腰都给闪断!
与镇北侯府交好的几位武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太好了!
镇国侯的荣誉,保住了!
而以王刚为首的一派官员,则是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四个大字。
尤其是王刚,他的脸都快绿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前几天才上了折子,力主削减镇北侯府的爵位,陛下当时还颇为赞同,怎么今天就……
“陛下!臣有本奏!”
王刚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从队列中站了出来。
武帝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王爱卿,有何异议?”
“陛下,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妥!”
王刚装作风轻云淡的说道:
“那李逸是何许人也?京城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就是一个斗鸡走狗、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前些日子,更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欠下三千两赌债,险些将镇国侯府邸都给变卖了!”
“如此品行败坏之人,如何能承袭镇北侯的爵位?这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我大周朝廷无人吗?!”
“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啊!”
王刚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
他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几个跟他穿一条裤子的文官站了出来,齐声附和。
“王尚书所言极是!请陛下收回成命!”
“册封此等纨绔为侯,恐寒了天下忠臣之心啊!”
龙椅上的武帝,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下面这群“忠臣”表演。
就在此时,一声粗犷的笑声传来。
裴光晃晃悠悠地从武将队列里走了出来,斜着眼睛瞟着王刚。
“王大尚书,你这户部的差事是不是太闲了?管天管地,现在连陛下册封个侯爷你都要管?你咋不上天呢?”
裴光说话向来不客气,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了。
王刚被他怼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怒斥道:
“裴光!你休要胡搅蛮缠!本官这是为了朝廷体面,为了大周江山!不像某些人,只知道徇私舞弊,任人唯亲!”
“哟呵?”
裴光乐了,他掏了掏耳朵,动作粗俗无比,
“徇私舞弊?老子徇什么私了?李逸那小子献上奇功,解了国库之危,这是天大的功劳!陛下慧眼识珠,论功行赏,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徇私舞弊?”
“你放屁!”
王刚气得直接爆了粗口,
“他一个纨绔子弟,能献什么奇功?我看就是你裴光在背后搞的鬼,欺上瞒下!”
“我搞鬼?王刚,你个老抠货,你把嘴巴放干净点!”
裴光也火了,指着王刚的鼻子就骂,
“你自己年轻时候傍着岳丈家上位,吃软饭起家,就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当年李敢大哥说你一句‘软骨头’,你记恨到现在!你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你……你血口喷人!”
王刚被揭了老底,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裴光的手指都在哆嗦。
“我血口喷人?嘿,你那点破事,朝堂上谁不知道?天天哭穷,跟陛下要钱的时候比谁都积极,让你为国库创收,你屁都放不出一个!现在人家李逸立了功,你眼红了?你就是嫉妒!”
“我嫉妒?我嫉妒他一个败家子?笑话!”
“你不嫉妒你跳出来反对个什么劲儿?我看你就是见不得镇北侯府好!”
“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在太和殿上吵了起来,唾沫星子横飞,就差没直接干一架了。
朝堂上的官员们都看傻了。
刑部尚书和户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竟然像市井泼皮一样当朝对骂!
这简直是千古奇闻!
很快,两边的人马也加入了战团,文官指责武将粗鄙无礼,武将嘲讽文官手无缚鸡之力,整个太和殿瞬间变成了菜市场,嗡嗡嗡吵成了一片。
“够了!”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之时,龙椅上传来一声爆喝!
声如惊雷,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官员,无论文武,全都吓得一哆嗦,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臣等,罪该万死!”
武帝从龙椅上缓缓站起,冷冷地开口。
“朕意已决,无需再议!”
“李逸有泼天之功,封侯,理所应当!”
“谁若再有异议,便是质疑朕的决断!”
“都听明白了吗?!”
“臣等……遵旨!”
所有人再不敢有半句废话。
王刚跪在地上,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
泼天之功?
到底是什么样的功劳,能让陛下说出“泼天”二字?
武帝冷哼一声,坐回了龙椅,挥了挥手:“退朝吧!”
一场闹剧般的早朝,就此落幕。
群臣如蒙大赦,纷纷起身,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太和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