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静静地躺在手机屏幕上,那短短一行字,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楚清漪的指尖和心尖。
「以后,只沾你家沐浴露的味道。」
你家。
这两个字被他用在这里,带着一种生疏又莫名亲昵的悖论感。他承认了这个空间里有她的印记,甚至将她习惯的气息,划归为……他愿意沾染的范畴。
楚清漪的心跳失了序,在胸腔里鼓噪着,甚至比昨晚高烧时跳得还要紊乱。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出于对“合约妻子”生病时的一点人道主义关怀?还是……对那句烧糊涂了的呓语,某种形式的回应与……承诺?
她不敢深想,怕是自己病后虚弱,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觉。
这一整天,楚清漪都有些心神不宁。画廊的工作处理得比平时慢了些,目光总会不自觉地瞟向安静的手机,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又害怕期待落空。
沈聿没有再发来任何消息。
傍晚,她回到铂悦府。公寓里依旧安静冷清,但那盏被她习惯性留下的客厅暖灯,此刻在她眼中,似乎多了些不一样的意味。
她走进浴室洗漱,看着置物架上并排放着的、不同品牌的沐浴露和洗发水——他的风格是冷冽的木香调,而她的则是清浅的白茶雪松。以往,这是两条泾渭分明的线,象征着各自独立的领域。但今天,她看着那瓶属于自己的沐浴露,脸颊莫名有些发烫。
夜深了,楚清漪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客厅逗留。她吃了药,早早躺回了床上。身体依旧有些虚弱,但思绪却异常清晰。
门外终于传来了熟悉的、极轻微的电子锁开启声,然后是脚步声。
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脚步声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走向次卧或书房,而是在她的卧室门外停顿了片刻。
那短暂的几秒寂静,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楚清漪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门外的人似乎只是确认了什么,随后,脚步声再次响起,渐行渐远,是走向次卧的方向。
她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失落。
他终究,还是没有进来。
这一夜,楚清漪睡得并不安稳,梦境光怪陆离。
第二天清晨,她是被窗外渐亮的晨光和喉咙的干渴唤醒的。烧已经退了,但病后的虚弱感依旧明显。
她看了看时间,比平时稍晚。挣扎着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
推开卧室门,却意外地闻到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熟悉的、清淡的米香,和她昨天早上喝到的一样。
楚清漪微微一怔,下意识放轻脚步,走向餐厅。
然后,她愣在了餐厅入口。
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一室金黄。沈聿竟然在家。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挺括的西装,而是换了一身深蓝色的休闲家居服,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他正背对着她,站在开放式中岛台旁,似乎在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手边放着一杯黑咖啡。
而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副碗筷,以及一碗冒着微微热气的清粥。旁边同样放着水和她的药。
这一幕,太过居家,太过……寻常。寻常得几乎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结婚已久、晨光中共进早餐的普通夫妻。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沈聿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楚清漪有些仓促地移开视线,感觉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升温。她拢了拢身上略显随意的晨袍,低声道:“早。”
“早。”沈聿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冷硬,目光在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楚清漪走到餐桌边坐下,手指触碰着温热的碗壁,心里也像是被这温度熨帖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头,看向他,“你……还没去公司?”
“嗯,今天上午没什么紧急会议。”沈聿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语气平淡,视线重新落回平板上,仿佛这只是随口一提。
但楚清漪知道,以他的工作狂属性, “没什么紧急会议” 绝不代表上午无事可做。他是因为她生病,才特意留在家里的吗?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再次加速。
她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粥熬得软糯适中,温度也刚好。餐厅里很安静,只有她细微的进食声和他偶尔滑动平板屏幕的声音。
一种微妙而尴尬,又带着一丝奇异暖流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
“那个……”楚清漪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短信,我看到了。”
沈聿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住,抬眼看向她。
他的目光深邃,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让她无所遁形。
楚清漪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声音尽量保持平稳:“谢谢你……还有,粥。”
沈聿看了她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这句话里有多少客套,有多少真心。最终,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温情脉脉的话语。仿佛那条搅乱她心湖的短信,和此刻这顿安静的早餐一样,只是他基于某种原则(或许是合作伙伴生病时的基本关怀?)而顺理成章的行为。
楚清漪心底那刚刚燃起的一点小火苗,仿佛被浇了一小盆冷水,微微摇曳,却没有完全熄灭。
至少,他承认了短信的存在。至少,他此刻在这里。
她重新低下头,继续喝粥。只是这一次,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极淡、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或许,这块坚冰,并非毫无融化的可能。
沈聿的目光从她低垂的、显得格外柔顺的脖颈上掠过,然后重新聚焦在平板的财经数据上。
只是那数据,似乎半晌都没有再滚动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