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止安那通电话带来的心理冲击，远超林知意的预料。
那种被“看穿”却又被“宽宥”的感觉，像一根柔软的刺，扎在她内心最深处，不致命，却时刻带来隐秘的刺痛。
她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更加疯狂地投入到对刘总计划的收网阶段，以及利用顾夜白提供的信息，开始布局下一个目标。
但效率却前所未有的低下，她经常会对着屏幕失神，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陆止安那句“格局和原则”。
苏晚晴约了她几次，她都借口工作忙推脱了。
她害怕面对苏晚晴那双清澈的、仿佛能照见她灵魂污秽的眼睛。
顾夜白察觉到她的异常，在一次例行信息交换时，状似无意地问起：“怎么？和陆止安交手，压力这么大？”
林知意立刻收敛心神，恢复冷冽：“不劳顾少费心。刘总那边，可以准备收网了。”
顾夜白嗤笑一声，也不深究：“放心，舞台已经搭好，就等主角登场了。”
正如他们所料，在内外交困、焦虑达到顶点的刘总，果然咬住了他们抛出的那个致命的“诱饵”——一个看似能让他一举翻盘，实则会让他万劫不复的海外地产项目。
他几乎押上了全部身家，甚至不惜借下巨额高利贷。
收网的时刻，平静得近乎残酷。
没有激烈的对抗，没有当面的揭穿。
只是在刘总将最后一笔资金转入指定账户后的第二天，关于该项目实为庞氏骗局、主要操盘手已卷款潜逃的消息，如同早已准备好的瘟疫，瞬间席卷了所有相关圈子。
与此同时，那个小明星带着刘总为她购置的巨额珠宝不告而别；
他挪用公款包养情妇、行贿官员的证据被人匿名递交到了纪检部门；
银行和高利贷催债的电话瞬间打爆了他的手机……
刘总的商业帝国，如同被抽走了基石的沙堡，在短短数日内轰然倒塌。
他本人也因为多项罪名被立案调查，身败名裂，最终在绝望中从自己公司大楼的顶层一跃而下。
消息传来时，林知意正在泡茶。
滚烫的开水注入杯中，茶叶翻腾舒展，散发出清冽的香气。
她端着茶杯的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深蓝”在加密频道里汇报着最终结果，语气平静无波。
顾夜白发来信息，只有一个简单的词：“漂亮。”
她成功了。
干净利落地除掉了第二个目标，没有留下任何指向自己的痕迹。
计划完美得如同教科书。
可是，为什么她感觉不到丝毫的快意？
她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而冷漠的城市。
刘总跳楼的消息，或许只会成为明天报纸上一个不起眼的社会新闻，很快就会被新的信息淹没。
一条生命的逝去，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激不起半点涟漪。
这就是她想要的吗？
用别人的鲜血和生命，来祭奠她逝去的亲人？
“真正的强大，并非源于冷漠和隔绝……”
苏晚晴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响起。
“以林小姐的格局和原则……”
陆止安的声音如同魔咒。
她低头，看着杯中澄澈的茶汤，里面倒映出她冰冷而陌生的脸庞。
这张脸，美丽，精致，却仿佛戴着一层厚厚的、连她自己都快要认不出的面具。
复仇的业火熊熊燃烧，的确能带来毁灭的力量。
但在焚烧敌人的同时，是否也在一点点地，将她自己内心里仅存的光亮和温度，也一同焚为灰烬？
她除掉了目标，似乎离终点更近了一步。
但她站在这里，却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更深的深渊边缘，回响在耳边的，不是胜利的号角，而是来自内心深处、越来越清晰的……拷问与悲鸣。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这漫长的复仇之路，终点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
她第一次，对这条她走了十年的、坚定不移的道路，产生了深刻的、无法遏制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