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竹月含糊不清应道:“明日是雪表姐生辰,她在京郊庄子里设宴,请了府里姑娘们同去。”
“礼可备好了?”
谢祈晏低头,翻过一页公文。
谢竹月咽下糕点,语气雀跃:“备好了,我准备了一支赤金的蝴蝶簪,翅膀颤巍巍的,可精巧了,雪表姐肯定喜欢。”
谢祈晏淡声道:“幼稚。”
谢竹月不满:“姑娘家都喜欢这些漂亮首饰,打扮得光鲜亮丽才是正经。大哥哥整日看这些公文,自然不懂姑娘家的心思。”
谢祈晏并未接她的话茬,转而道:“我为你们都备了一份礼,一会你顺道给府中几位姑娘送去。”
谢竹月眨眨眼,疑惑问:“为何要我送?”
谢祈晏抬起眼,语气理所当然:“你是府中嫡女,年纪也不小了,在外言行举止皆代表谢府颜面,与人往来应酬,也该学着稳重些,莫要什么新奇玩意都急着拿出来显摆。”
谢竹月眼睛一亮:“大哥是觉得我能独当一面了?”
谢祈晏又垂下眸,重新看向公文,“当我没说,你不要胡乱揣测。”
他停顿片刻,又嘱咐道:“明日到了宴上,也别只顾着嬉闹吃喝,多看顾些府中姐妹。尤其是府中的表姑娘,她们初来乍到,许多规矩不甚熟悉。”
谢竹月满不在乎:“赵表姐跟着我们去过好几回宴了,五姐姐比我还稳重妥帖。至于舒禾,明日有二哥亲自护送,定然周全。”
“我呀,管好自己便不错了。”
谢祈晏眸色一沉,声音低了几分:“姑娘们的私宴,他去做什么?”
谢竹月并未察觉异样,笑嘻嘻道:“这还用问?自然是寻机会多和舒禾说说话。大哥你放心,我明日肯定懂事,绝不凑上前打扰他们。”
“胡闹!”谢祈晏将公文撂到书案上,“府上何时这般没规矩了,外男岂可随意掺和闺阁私宴?”
谢竹月被低斥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二哥和舒禾的事,祖母也是默许的。况且二哥只是护送一程,又没说要去宴上,应该不妨事吧?”
谢祈晏扫她一眼:“既吃完了,便去旁边书案旁,将《谢氏家训》抄录三遍。”
谢府罚抄,从不用《女则》《女戒》那般束缚,多用些教导族人立身处世,光耀门楣的篇章。
谢老爷认为,高贵的门第本身便是子弟最硬的脊梁,无需那些虚文缛节来框定言行,但该懂的规矩和眼界,一样不能少。
谢竹月闻言,顿时觉得手里的糕点不香了,悻悻将剩下的糕点放在案几上,些许碎屑洒落。
她嘟囔道:“我不吃了。”
谢祈晏语气冷硬:“吃饱了便去抄。”
谢竹月委屈道:“是二哥不懂事,大哥为何要罚我?”
大哥真是越来越不近人情了,方才还觉得他好转了些,转眼便又原形毕露。
吃几块糕点,还被罚抄!
那糕点是金子做的吗!
谢祈晏冷笑道:“你以为他跑得了?”
谢竹月顿时噤声。
二哥也跑不掉呀。
那她便放心了。
她悄悄抬眼觑了觑谢祈晏,心知他是动了真怒,不敢再辩解,乖乖挪到旁边的书案前,铺纸磨墨,开始抄写。
这一抄便是两个多时辰,窗外天色早已黑透,书房内烛火通明,映得她手腕酸麻,几乎抬不起来。
待抄完三遍家训,她捧着墨迹未干的纸张,走到谢祈晏面前,低眉顺眼呈上。
谢祈晏接过,目光冷淡扫过纸面,指尖在某处顿了顿:“字迹虚浮,架构松散,可见心不在此,敷衍了事。”
谢竹月低着头,小声辩解:“三哥哥前阵子还夸我,颇有几分魏晋风度,是难得的个人特色,强求不来的。”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去觑兄长的脸色,试图蒙混过关。
“可知错在何处?”
他放下纸张,抬眼看她。
谢竹月抿了抿唇,谨慎答道:“二哥行事欠妥,不重规矩,理当受罚。是我不该言语间回护二哥,失了分寸。”
谢祈晏神色稍霁,又问:“日后当如何?”
谢竹月立刻抬头,眼神恳切,语气带着几分表忠心的意味:“我日后定当谨言慎行,多看顾着二哥些,绝不让他再做出有损谢府门风、落人话柄之事!”
谢祈晏满意点头:“认错态度尚可。念你抄书辛苦,自明日起,如意斋的糕点,会着人每日申时初送至你院中,持续一月。”
谢竹月闻言,胳膊瞬间不酸疼了:“大哥说什么?”
谢祈晏不再看她:“一会儿将备好的礼,分送至各院。”
他又提醒道:“记住今日的话,往后行事多思量,谢家的家风颜面,不容有失。”
谢竹月顿时眉开眼笑,方才的委屈一扫而空:“大哥放心,我最懂事了!”
她得寸进尺提醒:“大哥可记得吩咐下去,那糕点千万别连续三日重样,吃腻了便不美了。”
谢祈晏瞥她一眼,吩咐江敛:“将备好的礼拿来,让六姑娘带走。”
江敛应下,将几个早已备下的锦盒交给谢竹月身边的丫鬟。
谢竹月脚步轻快朝外走,快到门口时,又忽然转身,一本正经道:“大哥,你可千万别忘了罚二哥。他今日险些那个什么,辱没家风,定要重重罚他才是!”
说完,这才心满意足,带着丫鬟一阵风似的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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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兰苑,揽月捧着锦盒走上前,脸上带着欣喜:“姑娘,这是方才六姑娘身边的丫鬟送来的,说是给姑娘赴宴备的礼,明日让姑娘带着去。”
姜舒禾有些诧异。
她接过锦盒,入手沉甸甸的。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只剔透的玉镯,玉质温润无瑕,一看便价值不菲。
揽月凑近一看,忍不住低呼一声:“六姑娘平日里看着跳脱,没想到办事竟这般周到体贴,连赴宴的礼都替姑娘备下了,还是这般贵重的,可见是将姑娘放在心上的。”
姜舒禾指尖拂过玉身。
这礼,确实太重了,也太过周到了些,不似谢竹月平日跳脱的性子能想到的。
她沉吟片刻,合上盒盖,对揽月道:“既然六姑娘已经备了礼,我们准备的那份贺礼便收起来吧。”
“是,姑娘。”
揽月应下,将锦盒收好。
翌日清晨,谢府侧门外,几辆马车早已备好。谢青珩早早等待,身着一袭月白长袍,更显温润如玉。
谢竹月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闪过看好戏的笑意。
她径直走到姜舒禾身边,亲热挽住她的胳膊,声音清脆:“舒禾,今日你同我坐一辆车吧,我新得了个有趣的九连环,路上正好一起解闷。”
谢青珩见状,正要开口。
江敛不知从何处现身:“二公子,大公子请您去书房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