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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宋婉婷”这个名字,和“一个位点不合”这个备注,像两道交叉的闪电,在林晚星的脑海中炸开。那个神秘的宋医生,那个提供新方向的女人,竟然就是当初那个因为自身健康原因退出捐献的志愿者?!

巨大的震惊让她几乎握不住那张薄薄的信纸。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愧疚?因为无法完成捐献的补偿?还是……这本身就是一个更复杂的局?

林晚星的心乱成一团麻。她看着病床上沈暮河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决定暂时压下这个惊人的发现。现在最重要的是父母的配型结果和控制感染,不能再节外生枝。

她悄悄将信件塞回笔记本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等待配型结果的两天,像两年一样漫长。病房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沈暮河的感染指标反复波动,新的强效药物用上了,费用像流水一样消耗着论坛筹集来的善款和沈家最后的积蓄。每一次护士来换药,每一次医生来查房,都牵动着所有人敏感的神经。

林晚星几乎住在了医院,她守着那个空白的素描本,在沈暮河清醒的时候,就画些简单的、温暖的东西给他看——窗台上落下的小鸟,护士站新换的鲜花,或者只是两人交握的手的轮廓。他们很少说话,沉默的陪伴成了最有效的止痛剂。

陆晨光每天都会打来视频电话,他的声音成了连接病房与外界的桥梁,带来各种打听来的消息和永不枯竭的鼓励。他甚至在飞行学院的模拟器训练间隙,拍下窗外云海之上的万丈阳光,发送过来。

“看,暮河,太阳永远都在云层上面。给老子挺住,上去看看!”他在视频里梗着脖子说,眼圈却是不争气的红。

沈暮河看着屏幕上刺目的阳光,苍白的嘴角会极轻微地弯一下,然后轻轻点头。

第三天下午,王医生拿着两份新鲜出炉的配型报告,走进了病房。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空气凝固了。

沈母紧张地攥紧了衣角,沈父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林晚星屏住了呼吸。

王医生的目光在报告和众人脸上扫过,最终,他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了这几天来第一个堪称舒缓的表情。

“结果……比我们预想的要好。”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父亲,5/10位点相合。母亲,”他顿了顿,看向沈母,语气带着肯定,“6/10位点相合。都是可行的半相合供者!”

可行!

母亲6个点!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狂喜与酸楚的热流猛地冲上林晚星的头顶,让她眼前一阵发黑,她赶紧扶住了床栏。沈母的眼泪瞬间决堤,捂住嘴呜咽出声。沈父用力抱住了妻子的肩膀,这个沉默的男人眼眶也红了,不断重复着:“好……好……”

就连视频那头的陆晨光,也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猛地挥了一下拳头。

有希望了!血缘的纽带,终于为他们连接上了一座最坚实的桥梁!

沈暮河静静地看着激动不已的父母和朋友们,墨黑的眼瞳里仿佛有星光一点点亮起,然后又迅速氤氲开一片湿润的薄雾。他闭上眼,将头微微向后仰,靠在枕头上,喉结剧烈地滑动着,像是在拼命压制着汹涌的情绪。

良久,他才重新睁开眼,目光首先落在母亲身上,声音沙哑而轻柔:“妈……谢谢您。”

沈母哭着摇头,握住他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伯伯,”沈暮河转向医生,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压抑不住的、对生的渴望,“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有了确定的半相合供者,接下来的流程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王医生团队迅速与宋医生名单上的一家顶尖移植医院取得了联系,远程会诊确认了沈暮河在感染控制后的移植可行性。沈母作为最佳供者,开始接受一系列详细的捐献前检查和准备。

然而,最大的拦路虎——感染,依旧顽固。尽管用了最强效的方案,沈暮河的体温依旧时高时低,咳嗽也没有完全停止。移植的“入场券”迟迟无法拿到。

更让人焦虑的是,钱。前期控制感染的费用已经是个无底洞,后续移植的天文数字更是悬在头顶。论坛捐款的速度早已跟不上消耗的速度。沈家卖房的事情已经进入了最后流程,但那笔钱对于移植总费用来说,依然不够。

一天晚上,林晚星在护士站帮忙换输液瓶时,无意间听到两个护士的低语。

“18床那个小伙子,真是可惜了……”

“是啊,听说好不容易父母配上了,就是这个感染老是控制不住,移植时间一拖再拖……”

“钱也是问题啊,他妈妈今天还在偷偷问能不能分期付款……”

林晚星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她回到病房,看着沈暮河沉睡中依旧不安稳的睡颜,看着他枕边那个蓝色的笔记本和空白的素描本,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出来——她必须再去见一次宋医生。

她通过论坛私信再次联系了那个匿名ID,提出了见面的请求。这一次,对方回复得很快,约在了上次咖啡馆附近的一个小公园。

傍晚,林晚星在公园的长椅上等来了依旧包裹严实的宋医生。

“宋医生,或者说……宋婉婷女士。”林晚星开门见山,目光直视着对方。

宋医生(宋婉婷)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缓缓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双带着疲惫和了然的眼睛。“你查到了。”

“为什么?”林晚星问,“为什么退出捐献后,又要来帮我们?”

宋婉婷看着远处嬉闹的孩童,眼神悠远而悲伤。“我年轻时,也曾眼睁睁看着挚爱的人因为找不到配型而离开。所以我很早就加入了骨髓库。当接到初配成功的通知时,我很激动。但是……”她苦笑了一下,“体检查出了我患有自身免疫性疾病,处于活动期,不符合捐献条件。我……我很愧疚。尤其是看到论坛上那个故事,看到他那幺年轻……”

她转过头,看着林晚星:“我帮不了他我的骨髓,但我熟悉这个领域,或许能提供一些信息,指明一个方向。这算是我……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吧。”

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带着深刻的遗憾和救赎的意味。林晚星看着她眼中真切的痛苦,选择了相信。

“谢谢您。”林晚星真诚地说,“至少,您给了我们一条可以努力的路。但是现在,我们遇到了新的问题……”她将感染控制不理想和资金缺口巨大的困境告诉了宋婉婷。

宋婉婷沉默了片刻。“感染的问题,我无能为力,这要看他的体质和医生的方案。至于钱……”她犹豫了一下,“我认识一个医疗慈善基金的负责人,他们有时会针对一些特殊病例进行评估和援助。我可以试着帮你们递交申请,但……不要抱太大希望,这类基金审核非常严格,名额也极少。”

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林晚星连连道谢。

分别时,宋婉婷看着林晚星,忽然轻声说:“你很像年轻时的我。执着,勇敢。好好守着他。”说完,她重新戴上墨镜,快步离开了。

带着宋婉婷提供的新线索,林晚星和陆晨光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准备慈善基金的申请材料。这是一项繁琐而磨人的工作,需要整理大量的病历、证明和情况说明。

就在他们埋头准备申请时,病房里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在调整了抗真菌药物的联合方案后,沈暮河的体温终于连续三天降到了正常范围,咳嗽也明显减轻!肺部CT显示感染灶在吸收!

王医生宣布:“感染基本控制住了!如果接下来一周指标稳定,就可以开始进行移植前的预处理了!”

绝境之中,终于劈开了一道实实在在的曙光!

沈暮河的精神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虽然依旧虚弱,但他开始主动配合各种检查,甚至会在林晚星画画时,低声指点一两句构图和色彩。那本空白的素描本上,终于开始出现一些属于两个人的、零碎而温暖的画面。

预处理方案确定下来的那天,沈母的捐献前准备也全部完成。移植,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巨大的压力并未消失,反而更加具体——预处理的风险,移植后的排异反应,巨额的医疗费用……每一步都如同走钢丝。

手术前夜,沈暮河让林晚星帮他从蓝色的笔记本里,取出了夹在最后几页的一张纸。那是一张他自己画的、极其精细的人体骨骼结构图,在旁边空白处,他用极其工整的小字写着:

“若此身无法继续承载灵魂,愿捐予医学研究,尽余薄力。——沈暮河”

这是一份他早已悄悄准备好的、自愿捐献遗体的声明。

林晚星看着这张纸,瞬间泪如雨下。他早已冷静而坦然地,面对过最坏的结果,并且决定将自己最后的价值也奉献出去。

沈暮河抬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眼神平静而深邃:“别哭。这只是……一个理性的备份。现在,我要去争取那个最好的可能了。”

他握住她的手,力道不大,却异常坚定:“明天,等我出来。”

第二天,清晨。

沈暮河被推进了手术室。那扇厚重的、隔绝了内外世界的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门上“手术中”的灯牌,亮起了刺目的红光。

沈父沈母相互搀扶着,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门。林晚星站在不远处,手里紧紧攥着那本空白的素描本和那张遗体捐献声明,仿佛它们是能传递力量的护身符。

陆晨光的视频电话一直连通着,屏幕里的他穿着飞行学员的制服,背景是晨曦中的机场跑道,他沉默地看着手机镜头,仿佛也在透过屏幕,共同守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走廊里寂静无声,只有偶尔传来的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声,敲打着众人紧绷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三小时,手术室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护士快步走了出来,她的目光扫过等待的家属,语气急促地询问道:“沈暮河的家属在吗?病人术中出现了急性……”

护士后面的话,被淹没在走廊尽头突然传来的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推车滚轮声中。

林晚星的心,在那一刻骤然停止了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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