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阁内，待顾景宸一行人离开，楚瑶便坐了起来。青竹递上一杯温水，低声道：“良娣，殿下似乎信了。”
楚瑶接过水杯，唇角微扬：“他若不信，就不会去查药材的来历。”
她轻轻咳嗽几声，“接下来，太子妃该坐不住了。”
果然，次日一早，秦婉就带着补品亲自来看望。
这次她的态度亲切了许多，握着楚瑶的手嘘寒问暖，绝口不提旧疾之事。
“妹妹放心，殿下已经严查此事，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秦婉温声道，“你如今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
楚瑶虚弱地笑着：“谢娘娘关怀。其实…妾身这病反反复复，许是真的与宫中水土不服。不如…让妾身回英国公府将养些时日？”
秦婉眼睛一亮，随即又掩饰住：“这…怕是不合规矩。”
“也是…”楚瑶垂眸，掩去眼中的算计。
当顾景宸得知楚瑶想回府养病时，手中的朱笔顿住了。
他想起刘院判的话，又想起秦婉前日的说辞，心中已然明了。
“告诉楚良娣，”他对内侍道，“好生在流云阁养着，哪里都不必去。”
顿了顿，他又道：“传孤令，流云阁的用度按良娣份例双倍供给，一应药材由刘院判亲自查验。”
这道旨意传到流云阁时，楚瑶正靠在窗边作画。听完白兰的禀报，她唇角泛起一丝笑意。
“良娣，殿下这是…”白兰不解。
“他这是在保我。”楚瑶放下画笔，目光悠远，“也是在告诉某些人，他心中已有定论。”
青竹轻声道：“那我们的计划…”
“照常。”楚瑶抚过画上梨花，眼神渐冷，“这才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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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流云阁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宫灯。
楚瑶靠在软榻上，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青竹刚为她施完针，正在收拾针囊。
“良娣，今夜雨大，殿下应该不会来了。”白兰望着窗外，语气里带着几分失望。
楚瑶轻轻咳嗽两声，唇角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么大的雨，才正好。”
她话音才落，就听见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守门的小太监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良、良娣，殿下往这边来了！”
楚瑶与青竹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即躺回榻上。
青竹会意，将一碗温着的汤药端到榻边，又往香炉里添了一把安神香。
顾景宸踏进殿门时，带进一身湿冷的寒气。
他脱下沾满雨水的披风，目光落在榻上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楚瑶似乎被惊醒了，挣扎着要起身：“殿下…您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虚弱沙哑，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烛光映着她苍白的脸，眼下的青影清晰可见。
“躺着。”顾景宸在榻边坐下，目光扫过案几上的药碗，“今日可好些了？”
楚瑶勉强笑了笑：“谢殿下挂心，妾身…好多了。”话未说完，就是一阵压抑的轻咳。
顾景宸注意到她今日穿的寝衣领口有些松散，露出纤细的锁骨。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刘院判新开的药，可还对症？”
“对症的。”楚瑶轻声回道，“只是…妾身这身子不争气，总是反复…”
这时，一阵狂风卷着雨点敲打在窗棂上。楚瑶似乎受了惊吓，身子轻轻一颤。
顾景宸下意识地伸手，替她拢了拢被角。这个动作让二人都愣住了。
楚瑶抬眸看他，眼中水光潋滟：“殿下…”
她的眼神太过清澈，让顾景宸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收回手，语气依旧平淡：“既然怕冷，就该把窗户关严实。”
“妾身喜欢听雨声。”楚瑶垂下眼眸，“在家时，每逢下雨，母亲都会陪妾身说话…”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几分思念的惆怅。
顾景宸这才想起，她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女，离家嫁入东宫，又遭人暗算…他心中莫名一软。
“英国公夫人前日递了牌子想进宫探望，孤已经准了。”
楚瑶惊喜地抬眼，眼中瞬间绽放的光彩让顾景宸心头微动。
但她很快又黯淡下来：“还是…还是不要让母亲看见妾身这副模样…”
这时，青竹端着药碗上前：“良娣，该用药了。”
楚瑶接过药碗，眉头微蹙。
那药汁浓黑，一看就极苦。她闭着眼一口气喝完，苦得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顾景宸看着她这副模样，忽然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白猫，受伤吃药时也是这般委屈。
“吃颗蜜枣压一压。”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递到她面前。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随侍的内侍都惊讶地抬眼，他们从未见过殿下对哪个妃嫔如此体贴。
楚瑶怔怔地接过蜜枣，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他的手掌。
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手，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谢…谢殿下…”她小口咬着蜜枣，垂下的眼睫轻轻颤动。
顾景宸看着她这副模样，忽然问道：“那日你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是真心话？”
楚瑶动作一顿，抬起眼眸。烛光下，她的眼神清澈见底：“妾身不敢欺瞒殿下。入宫是皇命，妾身别无选择。但既然来了，便会谨守本分，尽己所能侍奉殿下。”
她说得坦然，没有半分矫饰。
顾景宸凝视着她，似乎想从她眼中找出破绽，却只看到一片澄澈。
“若孤说，可以送你出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