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会的喧嚣重新涌了回来。
白慕退回到沈清澜身后三步远的位置，再次成为一道沉默的背景。
仿佛刚才那个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将一场围猎化解于无形的男人，只是众人的一场幻觉。
顾晚星的灵魂在系统的保护壳下，依旧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战栗。
太险了。
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她能感觉到，沈清澜虽然一言不发，但那座冰山周围的气压，似乎升高了一点。
是一种奇异的，不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压迫感。
【S级任务‘酒会守护’，阶段性目标‘化解危机’已完成。】
【任务完成度：85%。】
【警告！潜在威胁人物‘李泽言’正在靠近，敌意等级：极高！】
系统的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响起，让顾晚星刚刚稍稍松弛的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她顺着系统的指示方向看去。
李泽言走了过来。
他脸上的风流与潇洒已经荡然无存，那张英俊的面孔上，笼罩着一层阴沉的寒意。
他不再是那条伪装成贵公子的毒蛇。
他亮出了獠牙。
他径直走到两人面前，停下脚步。
周围一些敏锐的宾客察觉到了这边的低气压，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
李泽言毫不在意。
他盯着白慕，那份审视不再是轻佻的打量，而是变成了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恶意。
“白先生真是好手段。”
他冷笑着，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
“不知是哪家公司培养出的高级公关？还是说，沈总的‘口味’比较特别，就喜欢这种只会耍嘴皮子的？”
这句话，刻薄，恶毒，充满了最直接的人格侮辱。
它不仅将白慕贬低成一个靠嘴上功夫取悦人的玩物，更是在暗讽沈清澜品味低下，饥不择食。
周围响起一阵极力压抑的抽气声。
所有人都没想到，李泽言会当众说出如此不留情面的话。
这已经不是商业竞争。
这是撕破脸的羞辱。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语言攻击！目标人物‘沈清澜’生理指标出现剧烈波动，攻击性阈值即将突破！】
顾晚星感觉到了。
她身前的沈清澜，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变了。
那不是冰冷。
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侮辱她可以。
她早已习惯了商场上的明枪暗箭，习惯了那些嫉妒或贪婪的嘴脸。
但侮辱“她的人”，不行。
这个念头在沈清澜的脑海中炸开，让她自己都感到了一丝陌生。
她那只没有拿杯子的手，骤然收紧。
她准备开口，用一百句比李泽言更恶毒，更尖锐的话，将眼前这个男人撕成碎片。
就在她即将发作的前一秒。
一只温暖的，干燥的手，轻轻覆在了她紧握的拳头上。
那只手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镇定力量。
沈清澜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所有的怒火，所有的反击，都在这突如其来的触碰中，被硬生生截断了。
她低下头，看着那只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手。
骨节分明，干净修长。
是白慕的手。
顾晚星的内心在疯狂尖叫。
完了完了完了。
我碰了她！
我竟然主动碰了她！
这比顶撞她还要罪加一等！
然而，白慕的身体，在系统的绝对掌控和顾晚星的灵魂尖叫中，做出了最完美的应对。
他没有收回手，只是用拇指，在沈清澜紧绷的手背上，轻轻按了一下。
一个安抚的，无声的信号。
然后，他上前了半步，将沈清澜大半个身子都挡在了自己身后。
他依旧带着那抹淡然的，几乎刻在脸上的微笑，看向脸色愈发阴沉的李泽言。
他的嗓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李公子说笑了。”
他顿了顿，给了所有人一个消化的时间。
“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
他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脚下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那份平静，衬得李泽言的暴怒愈发可笑。
“不像李公子。”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李泽言，那双桃花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纯粹的陈述。
“生来就什么都有，所以总觉得别人的努力，都是‘手段’。”
死寂。
整个宴会厅的这个角落，陷入了长达数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这句话，声音不大。
没有一个脏字。
却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加诛心。
它没有反驳李泽言的侮辱，而是直接釜底抽薪，将李泽言的整个立足之本，都彻底掀翻。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含着金汤匙出生。
因为你从不曾为任何东西努力过。
所以你无法理解，也看不起别人的奋斗，只能将其归结于你唯一能理解的范畴：阴谋，手段。
这一句话，精准地，残忍地，撕开了李泽言那层华丽的继承人外衣，露出了他内心深处最不愿被人触碰的痛处。
他的一切，都来源于他的姓氏。
他活在父辈巨大的光环之下。
他所有的成就，在别人看来，都理所当然。
白慕这句话，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块遮羞布，狠狠地扯了下来。
李泽言脸上的冷笑，僵住了。
脸上还挂着讥讽的表情，血色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他感觉自己不是被扇了一巴掌。
而是被一柄无形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脸上。
火辣辣的疼。
是那种深入骨髓，让他无所遁形的，彻底的颜面尽失。
沈清澜站在白慕身后，彻底怔住了。
她看着那个不算宽厚，却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可靠的背影。
她感受着自己手背上残留的，那一点点温热的触感。
胸腔里那股即将焚毁一切的怒火，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陌生的，酥麻的，从手背一直蔓延到心脏的奇异感觉。
【目标人物‘沈清澜’，情感依赖度：18%→25%。】
【守护者形象初步建立成功。】
【来自‘李泽言’的威胁已暂时压制。】
【任务评级修正：S。】
李泽言死死地盯着白慕，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那双原本还算英俊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屈辱和疯狂的恨意。
他想反驳。
他想破口大骂。
可是在那句诛心之言面前，任何辩解，都只会显得更加苍白，更加可笑。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白慕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松开了沈清澜的手，重新退后半步，恢复了那个恭敬而疏离的姿态。
仿佛刚才那个用一句话就将李氏继承人钉在耻辱柱上的人，不是他。
他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助理。
这种巨大的反差，这种杀人不见血的优雅，让周围的看客们，后背都窜起一股凉气。
这个人，太可怕了。
最终，李泽言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用那双充血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白慕，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沈清澜。
那眼神，不再是猎人看猎物。
而是死敌之间的，不死不休。
他猛地转过身，撞开身边的人，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宴会厅。
“砰。”
一声脆响。
是李泽言刚才端着的酒杯，被他失控的力道捏碎，掉在地上，摔成了无数碎片。